卢家的餐桌上,又摆上了四份碗筷。 卢妈妈从我出事后,就再没有在家里出现。没有人告诉我,我也就不问。 因为我的伤,龙翔留了下来。这一次,是纯粹以哥哥的身份留下来。他坐在卢佳的对面,我的脚再长也踢不到他的脚尖了。 当然,也没有必要再玩这种游戏了。 而现在坐在我对面的,是花花。她也留下来了,因为…… 「ardon不要我了。我自由了。」 花花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掛着个微笑,释然,解脱,但是我却看不出来她开心。 「那你妈妈欠的钱……」 「早就还清了。」她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打开,合上,打开,合上,「我之所以没有离开ardon,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如果离开了他还能去哪里。那个家我算是不想回去了,看到那老太婆的脸我就恶心。上学,我没兴趣,也学不下去了。」 花花按下打火机,眼睛盯着火焰,有点儿对眼,「猪,你知道么,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你现在了解ardon了,他从来不把女人当人。但是我习惯了,在他面前,我就没把自己当人。他给我钱,我人前活的比你们谁都风光。这样就够了,有的必有失。起码,现在他不要我了,我卖了车,凑一凑银行里还有七位数的存款…… ……可是,真没天理,他这种人居然没有得到惩罚。他这样对你,居然没有人惩罚他。」花花攥着打火机,像攥着一把匕首,恨不得用虚无的刀刃把桌子戳一个洞。 我无话可说。我和她一样,都是受害者。但是她受得伤更重,用自己的身体和尊严换了一个存款本上的数字。别人看不起她,但生活何曾给过她选择。 ardon的父亲似乎和卢家签了一个什么一面倒的合同,算是赔罪。没有任何人出现过表示道歉,只有他的司机送了一捧鲜花过来慰问。 在他们心里,也许这根本就是一个你情我愿的游戏,谁都没有错,该着我倒霉。 我终于学会了一点,没有什么是公平的。 尤其是在他们的世界里。 龙翔拿过报告一边翻看着一边问:「就这一份?」 「对,就这一份。」女医生似乎不太开心,「你们为什么没有及时回来復查?」 「家庭医生看过了。」 「是么?」女医生不放心的追问,「你们的家庭医生是谁?」 「姓方,叫方易男,也许您不认识……」 「噢。我知道他。」女医生双手插在粉蓝色医师服的口袋里,脸色好了些,「你们父母应该多关註女孩子的生活,不能扔给你这个哥哥就不管了。这才十八岁而已,还是个孩子。如果继续这么乱来,很可能会影响下一代,知道么?」 「知道,以后再也不会了。」龙翔把报告收好,「医生,那个sample可以销毁了。」 「你们确定不留着了么?」女医生还是不放心。 「不用了,谢谢您。」 「那在这里签字吧。」 和龙翔走在人群里,他依旧是那个吸引了路人目光的焦点。我却没有了当初那样骄傲自豪的心情。这是我哥耶,优秀,出眾的男人。我爱过,却不能再爱的男人。 他的手很大,很温暖,曾经在夏天的正午牵过我,泛着潮气,滑不溜湫的。 我低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从袖口露出来,微微弯曲,前后摇摆,和我的手臂最近的距离不过两三个厘米,只要我略抬起手,只要抬起手…… 「小心……」龙翔抓住我的手臂,把快要撞在电线桿上的我拉回他怀里。 我的脸贴着他的胸膛,皮衣凉凉的,感受不到他的温暖。 我很想抬起手臂抱住他,他却已经退开一步,声音淡淡的说:「走吧。」 院子,电梯,家门口。每个地方都有我和龙翔留下来的甜蜜回忆。我还在他身边,我却已经不能在他身边。 我只是妹妹,我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自己。还好,明天就回学校了。没有他在身边,也许我能过得更自然,也许慢慢的,就会习惯。 龙翔拿出报告,在炉子上点着了一张,丢在水池里。 我站在龙翔身边,看着一张张记录着检验报告的纸在火堆里化成灰烬。其中还有写着宫外孕的那一张。 龙翔做得好虔诚,好彻底,一个纸角都没有留下。 这像是一种仪式,一种将过去毁灭,然后重生的仪式。把我对他的折磨,他对我的伤害,留下的任何证据都销毁的仪式。 但是真的能销毁么,那存留在他与我心里的那些记忆,怎么抹去。 那些在我们身体里残留的火种,根本无法熄灭。终有一日,会再次復燃,让我们永世不得超生。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