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远舟的旧雪佛兰打着双闪停在路边,他看见她过来,拿着伞下车。 齐佳自觉地离祁凡更加远,两人都靠边挪,一把伞,竟然打不着人了。 孙远舟面色平淡地看着两个扭捏的人。 “您好。”祁凡颔首,他也点点头回应,把伞向前推,示意她进来。 她钻到孙远舟那边:“这个是我同事,祁凡。我、嗯,我家这位…” “孙远舟。”他自报家名。谁都没有细讲是哪几个字,这在他们之间并不重要。 “你好。” “你好。” 祁凡一身灰色短袖短裤,户外牌子,让他看起来更年轻了,几乎要和穿着习夹克的孙远舟隔代。灰衣服湿掉特别明显,肩膀一大块深色的洇痕。 “有劳你了。”孙远舟道谢,他摆手,小事一桩。 “有纸巾吗?我擦擦。” “哦,有、有!” 她从包里一通乱翻,方形小包纸巾被压得瘪瘪的,只剩一张。 “车上有。”孙远舟让她拿着伞,打开副驾的门,压低身体卧进去,把座前的纸抽拿出来,“您拿走。” “行,”他举了举,对她说:“请你喝饮料。” 他退到人行道上:“好了,齐佳,回吧,我也走了。” 组长,谢谢。 “你住附近吗?我们送你一路。”孙远舟提出,但由于他语气一点也不殷勤,听起来非常像敷衍的“有空您来”。 “不用。这么客气。”祁凡摆手,让他们上车,“很近的,你们走吧,不麻烦了。” “齐佳,一定明天给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好…” 孙远舟没有目送,他让她在伞下上车,自己绕到主驾,直接点火上路。 车从祁凡身旁掠过,因为贴着防窥膜,里面情形在黑夜里什么都看不见,齐佳犹豫要不要打开车窗对他致意,最后还是算了,把他远远落在车后,变成后视镜里的一个点消失。 “明天给你什么?” “啊?”她正在把湿掉成捋的发尾顺开。 “他刚才说明天给你。是什么?”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去捡飘下来的机场停车票。齐佳是眼里没有活的人,哪怕票据就在她脚边,只要他不请求,她必然视若无睹。 “哦,质检管理新规范,要我交一大卷,之前说要产销改革什么的…我好像跟你说过…唉上面净整这些没用的,改来改去绩效还是那么差。”她系上安全带,滴滴的警报音总算停了。 “我本来让他今天给我来着,他应该是忘了,所以我让他明天给我——”她卡壳了,问,“我是不是太苛刻了?其实王总下周才要…这么长,就算大段复用老版,也挺费劲的。” “你不是说他写东西又快又好。”他静静说。 “啊?什么时候?” “是说这个人吧,嗯…祁凡?” “他应该不会记恨我吧…妈呀你是没见他中午那个脸,拉得那么老长跟你一样。”她憋了一天了,话多,也容易吐露真心。 “他自己没有做完工作,跟你苛刻有什么关系。”他接道,“你公事公办就行了。” “我觉得,最难做的,就是中间不大不小的领导。”她感慨,“你比喻得太恰当了,这拨人就像媳妇,上有公婆要伺候,下有子女要顾着,夹在中间两头不讨好,光受气!” 别看孙远舟话少,他时常蹦出一些犀利的东西,还挺黑色幽默。 “是不是?孙主任?”她逗他,“你怎么这么精辟啊。” 他摇摇头。有些事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能娱以自嘲了。 雨刷呼呼摇摆,但扫不走越来越大的雨,但她打定主意要回她妈那,跟孙远舟泡久了,她想她妈,心里希望老太太来骂她。 她妈还发给她好几条快递取件码,这个天怎么取,多放一天柜子也就五毛。 “我给你掏嘛…” “你买一个破抹布有什么着急用的,放放能怎么样? “好了我不说了,你把衣服收了。” 她妈立刻大叫:“用的着你提醒我!” 她气得撂了通话,突然问:“你这身怎么回事?”她盯着孙远舟。 习夹克是付国明最新的审美,凡是陪同开会人人都得配合穿着,成峻每次套上都要低着头走路或戴上口罩,生怕熟人打个照面,故意说:“哟,这不是小成吗,怎么变老成啦!” “没来得及换。”今天去设计院跟人撕逼,撕完了还要殷殷把人送上飞机。 “也湿了啊…”她拍拍他,“你今晚去我妈那住吧。” “不去。” 哪有女婿和岳母呆的。 “你就睡我屋里。”她兴致冲冲,“这个点我妈就该睡了,她门一关,你在外头洗澡啊什么都不妨碍。” “你妈知道吗?” “她欢迎死你了!” “…不。”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