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二姊说,母亲生三哥时,阵痛整整一月才在黎明之刻诞下,当时诸位长老高兴地不得了,直说我族又多了一名良将;而生我时亦是,只是诞在夕阳渐落之刻,长老高兴之馀却感慨一句:「唉唉…这孩子…能看见我族的兴衰。」 我踏在皑皑雪地上呵呵一笑,一阵强风吹落兜帽,重新戴上后,继续来时路,二姊跟了上来,拍了后背一响,「傻小七,笑的什么?」 摇了摇头,遂回:「没什么…我族常年在这儿不见人烟之寒风谷栖息,我实在看不出何为兴衰…」 二姊轻拍了拍我脑袋,笑着说:「小七,你还小,长老们说的自有道理在…走吧!再不回去,暴风雪就要跟上来了。」 瞪了她一眼回嘴:「不小了!我都已满百岁了!」 当年的话犹言在耳,而如今,却正面临我族的存亡之际。 不知何人将长生不老之谬言传到了山下人耳里,寒风谷谷口这原本罕无人跡的地方便成了猎人守株待兔的居所,族长爷爷为了不伤及无辜决定搬离住所往南迁移,只要一被发现踪跡,再往别的地方躲避,这一逃便是百年。 当爷爷扑进我怀里,一把箭穿进他心口当下,长老们预言的那句话便成真了。 「爷爷!爷爷…」 爷爷年轻的脸庞向来充满活力,可那瞬间,我却看见了衰老。 「小七…别哭…答应…爷爷要…好好…活下去…」 我擦去了脸颊的泪,猛点着头,却语不成句。 就连医术高超的瓏灭,都无法唤醒爷爷。 「小七,连同爷爷奶奶的份一起活下去!」就见奶奶抽出了心口上的箭,一把刺向自己,跟随了去。 我在那天,将一世泪水流乾。 爷爷奶奶火葬那日,我与三哥将昌国国君之项上人头带回弔祭,爹亲亦在那日登基,以爷爷之名起国号,并宣示永远不败,从那天起,族人开始了四面八方的争战略夺,将愤怒、不甘转换成战力扩大不落国版图,成为无人能覬覦的对象。 十年过去,我亲自将爷爷奶奶之骨灰葬回老家寒风谷,只有这雪靄靄的一方天地,方能让他们长眠。 百年后,迎来八妹及九弟的出生,高兴之馀也感慨自己不再是最小的小七,随着安稳富裕的生活,或许大家也逐渐淡忘了那段最难熬的过去,但,唯独我午夜辗转难眠之时,仍会忆起爷爷为我挡下的那一箭,以及奶奶自刎前之坚决… 是什么样的爱,才能如他们这般永垂不朽?不是以我族之生命长远去衡量,不是以梵影族流传世上价值不斐的玉雕,亦不是雨花族那株能呼风唤雨的大花… 大哥勾起他那惯有的魅态笑意,呷着茶说:「奶奶对爷爷的爱就如烈火般炙热燃烧…就如同我对你大嫂的心一样。」 二姊回:「不,应该如我对你二姊夫的热情才是。」 五哥顶了句:「错,应该是涓涓细流的温情!」 六哥打了个哈欠,不语置评,躺在六嫂腿上睡起午觉。 四姊一脸无所谓,「我没对象…不过我觉父君母后那样也挺好的。」 八妹跟九弟在一旁调皮地绕着圈圈转,尚未踏上成人世界… 远在边关的三哥特地捎了封信回答这个问题:「何以苦恼?等你爱了便知。」 我一笑置之,将信收进了抽屉,决定开始物色王妃人选。 想不到这消息一传,来自四面八方有头有脸有钱有势的全给来了,可没一个中意的,就听母后叹了口气,状似哀怨地同父君抱怨:「都怪我将小七脸生成这般…才让他没一个入的了眼的…」,我骚了骚头,遂回了句:「孩儿可没有以貌取人。」 父君安慰着母后,手一挥:「得了,别选了,再缓缓吧。」 这一缓,便是二百年,所幸听了父君的话,让我等到了独一无二的她。 那日,我为参与炙国谈和盟约特来雾花却不想中了招让闇狼袭击,我转成童身逃进山里,就怕后有追兵…可伤势着实严重,我倒地不起,意识渐渐抽离… 迷濛间感觉有人压到身上,这一撞使我清醒了大半,可眼皮厚重地睁不开,连跟手指头都动不了…想着被找着也罢,如那臭狼够狠便把我做了,活八百年也实是够本,也好对爷爷奶奶有个交代…反正三哥会为我抱仇的… 可…上天总算眷顾我的,那人不是追兵,却是个医者,她为我将胸口上的暗器取下…我尚来不及睁开眼对她道谢,她便留下一句话走了。 那声音…听起来细细柔柔的,似个孩子…但那语气,却像个歷经沧桑的大人… 「小子,我能帮的也只有这样了…我走了,后会无期。」 一年来,这句话不停盘绕在心上…无法捨去。 自那之后,我让三哥所救,醒来时已在雾花驛馆,瓏灭说救我之人医术超群,肯定在他之上,他甚至为没有亲会此人感到惋惜。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