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关于壁画,”裴萧元顿了一下,望向众人。 “公主说,壁画不可或缺。她领直院画师负责此事。” “她叫我转告诸位,尽管放心,庆典到来之前,画一定能够完成。” 公主将亲自在镇国楼重作天人京洛图的消息,再次传开。 画作在镇国楼内,没有了宫墙的阻挡,便意味着往后,寻常的长安百姓,也将能有机会亲眼目睹这一幅传奇的名画。 它最早出自传言已乘龙升天作了仙的的叶钟离之手,惊世绝艳,然而,在留给世人一个惊鸿一瞥般的匆匆背影后,便与它曾见证的立于巅峰的伟大长安一道,消失在了金戈马蹄的践踏和滚滚的战火之中。 而今,二十年后,一波三折,昔日的绝世名画,最终竟以这样一个方式归来,谁又能够料想? 接连多日,坊间茶舍酒馆,无人不在谈论此事,无人不盼画作能成,万众翘首期待,此前因了崇天殿起火一事带来的阴影,更是一扫而空。 崇天殿大火过后的第二天,絮雨将小虎儿交托给贺氏和裴萧元,自己便来到了镇国楼,开始闭门作画。 镇国楼造式和宫楼相同,壁画体量几与原作无二。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她一个人是无法完成全部画作的。按照她的计划,她将负责勾线,完成后,由宋伯康王春雷林明远等人一道共同参与上色。 时间太过仓促,经手的人也多,出来的最终画作,或将远不及二十年前阿公的原作,更遑论超越。 但,她必须要去做这一件事。 留给她的时间极是紧迫了。短短七八天内,她必须完成全部的勾线。这是一幅壁画最核心的骨架,也是最难的地方。从构思布局开始,到细节的落实,每一条随风而动的衣褶,每一道山川峰石的褶皱,都必须画到她力所能及的最好。 镇国楼里,她以极大的激情作画,不分日夜,完全地进入了忘我的境界。饿了,便吃几口婢女送来放在一旁早已冷去的食物,倦了,便在近旁设的一处临时休息地合眼片刻,从梦中惊醒,爬起来,抓起画笔继续再画。即便是在短暂的梦境里,她也是化作飞天,翔游在画卷之中,彻底和它化为了一体。 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没有半点犹豫。 只要有实现的可能,她预想中的这一幅画,便必须出现在即将到来的庆典里。 不是为了替她的父亲歌功颂德。他功业如何,是否当得起中兴君主之名,不在这一幅画,悠悠千年,后人自有评说。 便如她的阿耶得知崇天殿失火后,说的那句话一样,天意使然。她想为这个庆典做一件事。 她想要用这一幅曾见证过圣朝巅峰荣耀的画,去迎接凯旋的将士。让他们每一个人,在走进开远门的那一刻,便都能看到长安和以长安为中心辐射出去的每一寸圣朝的土地,壮丽如斯,永受天神之祝福。 他们和这一次,以及从前再也回不来的每一个人的血,都不曾白白地流。 朝代会兴亡,君主会更替,人更有寿极。他们当中,绝大部分人的名字,也注定无人知晓。 但,昊天之下,山会铭记。 长安,也会铭记。 在几乎接连画了五天之后,第六个深夜,絮雨太过疲倦,一直抬举着的手臂酸得如要折断,眼皮不住沉坠,人立在为方便高处作画而搭的架上,头重脚轻,一阵晕眩之感袭来。 她知自己必须要休息了。 她下了架,叮嘱杨在恩,到五更,她若自己没醒,叫醒她,随即入了休息室,和衣躺下,头才沾枕,便睡着了。 她睡得极沉,不知时辰。五更的晨鼓响起,也没有惊动她。 当一觉睡饱,她茫然睁眼,发现外面天已大亮。 明媚的一道春日朝阳,从卷帘漏出的缝隙里照入。她猛地惊坐起来,翻身下榻,开门看见守在门外的杨在恩,禁不住大怒,叱道:“不是叫你五更叫我吗?为何不从?” 她从未对身边的人发过如此的怒。这一次,实在控制不住。 留给她的时间真的太紧了,紧到每一个时辰,都有预定的画面必须完成,只能提早,不能拖延。 “公主息怒。” 杨在恩受叱,非但没有惊慌,面上反而露出不同寻常的一丝喜色,躬身向她赔罪后,轻声道:“公主你去瞧瞧,谁来了。是他老人家不让我叫公主的。”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