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勉如何在城门下大骂他是疯子,做事不可理喻,地狱无门强要闯,竟也始终沉得住气,不予理睬,不曾露过半面。当天,薛勉试了几次攻城,皆被箭阵逼回。 主力尚未到达,眼见天色渐暗,薛勉忍怒,只能等待次日,不期黄昏,长安赶到一位不速之客,竟是兰泰。 他风尘仆仆,显是日夜兼程行路所致,到来之后,也不说休息,立刻便告知薛勉,他是受公主差遣而来,要见宇文峙一面,叫他传递消息。 薛勉十分惊讶。从长安到这里,路途迢迢,又多险道。有时一天也只能走几十里路。没一两个月,根本不可能抵达。而显然,兰泰此行,是为宇文峙而来。只是有几分奇,公主是如何早早便知宇文峙会有如此失心疯般的举动,竟提早派人代她前来见面。 他知这位探花郎在朝中颇得公主信任,虽年纪轻轻,却常受召参与小朝会的议事,并撰各种朝策和文书,且因画的缘故,与公主的私交仿佛也是不错。恰好,兰泰此前和宇文峙又有过同在十六卫中担任皇家卫官的经历。派他来,确实是妥当的人选。 薛勉急忙派人到城下通报,特意点明,系公主所派。 果然,宇文峙这回没再充耳不闻,很快便开出一道小城门。兰泰坦然入内,在郡王府的大堂之中,见到了宇文峙的面。 宇文峙高坐在郡王位上,丝毫也无客套,径直便问他来此何为。 兰泰行礼,口称郡王,开口,微笑道:“你如今此举,莫非是因朝廷将你囚禁许久,又欲杀你祭旗,故而心中怨气难平,意图报复?” 第139章 宇文峙冷冷地道:“这便是公主将你千里送来我这里要说的话?” 他的面庞泛着醺色,双眼发红,身上带着浓重酒气,显是饮了不少的酒,带着醉意来见他的。 兰泰笑着摆了摆手:“许久未见,没有想到,再见已是物是人非,你今为郡王,我为公主使。方才我是忽然想起从前大射礼的情景,一时有所感触,你我之间一句笑谈而已。公主怎可能和我说这话?” 宇文峙慢慢斜靠在了背后一只细软隐囊上,侧目望来,发红的眼里依旧满是冷漠:“公主打发你来何事?” 兰泰不再玩笑,转为正色,解下身上一直负着的信筒,打开,取出内中一卷似是书画的卷轴,双手恭敬地托着,放到了近畔的案上。 “这便是我此行来的目的。受公主之托,将画转给郡王。此画是由公主亲自所绘,叫我交到郡王手中。” 宇文峙的目光落到这一卷静搁在案头的画轴上,盯了片刻,他抬目,唇角微微扯了一下,“我何德何能,敢受公主如此之恩。”他看起来连打开看一眼的兴趣也无。 兰泰自顾道:“两个多月前,有天杨公公忽然过来,道公主召见,领我过去。当时公主应是临盆在即了,已多日不大露面,我不知公主此时召我会是何事,匆忙跟随杨公公过去。郡王你可知道,公主人在哪里?” 宇文峙仍是沉着面,一声不应。兰泰便也止言。静默了片刻,宇文峙动了动肩膀,终还是先开了口,只是面色变得愈发沉冷:“你有事便说。若是无事,我便送客。如今这里也是不好留你。” 兰泰望他一眼,继续说道:“公主竟在慈恩寺后山脚下的一间追福室里,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我到时,她正在室中对着壁画临摹作画。当时天已凉秋,她身着大氅,衣物完全掩了身子,但还是瞧得出来,身子沉重,行动很是不便。谁人能够令她在这种时候还亲自来此作画,我很是惊讶。” “我到之时,公主的摹画已临近完成。她应当画了许久,我见她面带倦容,也不敢随意打扰,便在一旁观她作画。案上有只指高的小玉瓶,如女子闺中用来盛装胭脂香粉所用,置在此处,想必装的是色料了。公主画完,只剩优婆夷的双目还待点染,我见她打开瓶盖,挑了些粉末出来,与颜料调和,以此用来点睛。我从没见过此物,忍不住便问了一声。” 随他讲述,宇文峙面容上的戾冷之气不觉微微消淡下去,当听到这里,他的目光暗动,仿佛突然间记起了什么原本已极是久远、连他自己或也早已忘记的事,眼中露出了一丝迷惘和惊疑的神色。 兰泰继续说道:“公主告诉我,此物壁鱼。我方顿悟。” “世子不是画画之人,想必不知壁鱼是为何物。那还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天下画工皆传,叶钟离画笔下的人物出神入化,目睛能随人而动,是仰仗此物之功。因而有段时日,人人争求壁鱼,致令此物千金难得。” “话虽如此,我却不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