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公主望向床上那个面容英俊此刻却烧热未醒的年轻男子,神情里充满担忧,太医忙又接着道:“不过,此毒虽歹,下官从前也是见过的。又幸好毒簇及时得以拔除,驸马中箭之时,毒性也已转弱,故公主也不必过于担心。以我看,今夜驸马是因体毒未消,内虚在先,因伤烧热,又失血过多,加上休息或也不够,共力之下,才致失神。等我为驸马上药,再开一副祛毒化活的方子,等醒来,多多饮水,好好休养些天,以驸马的身体,很快便能痊愈。”说完当即处置伤处,又提笔开方,叫去抓药。 絮雨叮嘱太医,勿将驸马受伤一事宣出叫人知道。太医连声应是。送走人后,她看了眼仍趴卧着沉沉不醒的那人,在他裸的腰背上轻轻盖了层被衾,随即走了出来。 贺氏杨在恩等人都还在门外候着。此刻已过子时了。她知众人为了筹备婚礼,近日全忙得顾不上休息,开口叫人散去。 “若还有事,我再叫你们来。” 贺氏略一迟疑,应了下来:“我屋就在近旁。公主有事随时唤我。” 絮雨点头。等人散去,转面望向一直缩在附近廊柱后的青头:“你过来。” 青头耷拉着脑袋,从廊柱后走了出来,跟着絮雨来到寝堂的西阁,一进去便跪了下去,啪啪地扇起了自己的脸。 “全怪我!要不是我,郎君也不会出事的!” 絮雨问是怎么一回事。 郎君大半夜自己人都晕厥了过去,他的话,自然可以不用听了。 何况发问的是公主。 青头毫不犹豫,立刻将昨日傍晚他跟主人去渭水边祭告家翁却遇刺,他为救自己意外受伤一事讲了一遍。 “昨夜回来后,我就想告诉公主。何都尉也说,不如叫公主知道,便是不能推迟婚礼,公主也能照应下他。他却不许我说。白天我见郎君跟没事一样,我便以为真的没有大碍,不曾想……” 他双眼一下红了,恐慌地看着絮雨:“我家郎君……他不会出事吧?” 絮雨沉默了片刻,朝这担惊受怕的小厮笑了笑。 “不用担心。太医刚说了,你家郎君只是太过乏累,休息些天,很快就会好起来。好了,我这里没事了,你去睡吧。” 青头闻言,长长松了口气,低头抬袖抹了下眼,喃喃嘀咕,“我看他就是想不开,也不知整天哪里来的那么多心事,想不累都不行——”抬头对上絮雨投来的两道目光,忙闭了嘴,朝她磕了个头,爬起来依言而去。 裴萧元朦朦胧胧恢复过来意识,身下软绵,仿佛云絮正托承着他,鼻息里盈满叫他心神愉悦的说不出来的香气,如兰如芷,他便如此在半昏半醒里悠悠荡荡浮浮沉沉地体味着这种稀少的感觉,终于睁眸之后,惊奇发现,自己趴卧在一张极是宽敞的大床上,床栏雕花,围帐静垂着流苏金钩,而他的脸颈,正深深地陷入一只蓬软的散发着兰芷香的丝纱枕上。 在短暂的几息脑海空白之后,左肩后背传来的隐隐抽痛之感令他倏然完全地清醒过来,也连接上了昏倒前的记忆。 他晕眩,竟立不住,她应是被他吓住了,惊慌地从后胡乱抱住他的腰腹,想以自己的力气来承托住他。 此刻他转醒,卧在寝堂最深处的这一张属于她的香木床上,占着她的枕…… 他倏然转面,眼寻着她,接着,心迸出了一阵轻微的悸跳。 原来她就在近旁,近得能叫他一眼就看到。 她正跪坐在屋中靠窗而设的一张台案前,握了笔,正在绘着什么图案的样子。案上的画纸很长,一部分沿着台案的边挂了下来,裴萧元看见是花朵和穿飞的蛱蝶,像是用作窗前卷帘的画样。 红烛光里的她,也还是裴萧元昏倒前的装扮,只头上那用一支长簪绾就的懒髻看去愈发松散,一绺青丝已从簪头里滑落,贴在了她的颈耳之畔。 她便如此垂着面,低下额,在深夜这一片静谧的烛光里,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