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它们本就是买来送给对方。 况且他方才已经见过了,比河灯燃起更美的景色。 与此同时。 皇宫,紫宸殿。 夜风拂过,帘幔轻摇,明黄的龙床上,躺着个孤零零的身影。 今日是中元,纵使身为帝王,照样要三拜九叩祭祀先祖,称病月余的林静逸终于肯露面,承担起皇后的职责。 近来政事繁杂,景烨本想同对方说说话,疏散郁结,最后却闹得不欢而散。 因为林静逸句句不离燕州案,口口声声要他做个明君。 这让景烨无比烦躁。 他夺皇位,是为了将曾经欺辱自己的人都踩在脚下,勤于朝政,也是为了掌握百官动向,把生杀大权牢牢攥在手中。 但世人虚伪,总容不下、见不得赤|裸|裸的欲望,对外,自然要说些冠冕堂皇、家国天下的漂亮话。 景烨本以为,登基之后,他能够一点点,循序渐进,向林静逸展露最真实的自我,谁料,和上辈子一样,对方心里爱着的,依旧是那个端方君子的假象,只要他有些许出格的举动,就会迎来对方陌生且失望的目光。 面具戴得太久,居然连枕边人都完全骗过,指责他变了模样。 日复一日,景烨疲惫愈盛。 反倒是陆停云,哪怕亲身体验过他的卑劣,也没能斩断对他的感情。 意外重生前,景烨常常能梦到那个夜半翻墙而来、与他把酒言欢的红衣将军,所以,当昏昏沉沉间听到熟悉的音色时,他并未惊醒。 “殿下。” 月色朦胧,他坐在紫藤花架旁,手持酒杯,对面的青年慌张唤他。 原来是这天。 景烨想,他梦过几十次的场景,熟悉得能接上对方每一句话。 “阿云。”唇角扯出一个愉悦的弧度,景烨抬头,正欲欣赏青年含羞带怯的眸,却在下一刹那陡然失色。 呛水般,鲜血大口大口涌出,肤色苍白的青年面无表情望向他,麻木地,顶着支穿透胸甲、死死钉住心脏的精铁弩箭。 然后,缓缓递出右手,“殿下。” 景烨本能朝后退了一步。 他从没做过类似的梦,在他的梦里,陆停云会警惕、会羞恼、会喜会忧,底色却永远是昳丽与赤诚。 天旋地转,离开座位的景烨一步踩空,霎时间,巨大的失重感淹没了他,风声呼啸,黑暗中,似是有颗粒状黄沙抽在他脸上,带来铁锈的味道。 咚。 狠狠地,他摔落在一堆温热的软物中央。 疼,筋骨碎裂般的疼痛,可这疼痛并没能让他回到现实,视线受阻,景烨谨慎挥手,试图探明周围的情况,偏偏指尖体会到的触感叫他疑惑。 粘腻,细长。 里头装着流质一样的…… 猛然意识到其为何物,景烨厌恶皱眉,忍痛闪躲,挪动间,撑起自己的掌心又被硌到。 双目圆睁,鼻梁高挺。 那是一颗充满怨气的头颅。 “呼。” “呼。” “呜。” 团团幽绿鬼火亮起,伴随着无数妇人老者的哭泣声。 残肢遍地,殷红横流。 一将功成万骨枯。 而他正坐在这尸山血海上。 一根根僵硬发臭的指头扒住他的手脚,腥气四溢的肠子缠住他的脖颈,身体受缚,他像被挂到绞刑台的死囚,又像被巨蟒缠住的猎物,滑稽且狼狈地,发出呼哧呼哧、风箱般的喘息。 挣扎间,他瞧见更多的殷红被挤出,似被榨干最后一点血肉。 滴答。 滴答。 几近窒息的一瞬,景烨倏地从床上弹起,明黄的帐顶映入眼中。 龙榻旁的冰鉴已融化大半,冷热相冲,外侧的铜壁挂满水珠。 抬手拨开被风吹到脸上的帘幔,景烨深深吸了口气,心脏砰砰狂跳,寝衣更是被一层层冷汗浸透。 外间的李延福则低低,“陛下?” 景烨哑声,“……无事。” “外头开始落雨了,”识相地放弃寻根究底,李延福挑起一盏灯,询问,“可要奴才把窗户关上?” 呼吸粗重,景烨敷衍地嗯了声。 这其实只是一场牛毛细雨。 却把宋岫和霍野困在河中。 以霍野的体质,天气的变化根本算不得阻碍,无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