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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用木纹壁纸和镜子装饰的空间。墙上的木纹壁纸粘着好几道白色的长条撕痕,似乎有人曾经将纸张贴在里面,然后再撕掉的样子。

    「跟我以前唸大学时,宿舍和教室的电梯一样。」电梯门关上后,高晴雪伸出修长的指尖,轻轻滑过一道道撕痕。

    冯果回过头来,「你们那里都贴些什么?」

    「很多,像是演讲的公告,舞会的海报,还有口试、考试和註册的时间表之类的,」高晴雪望着他,「看起来这里应该也差不多。」

    冯果咧开嘴,发出嗤地一声。

    「小姐,恐怕和你想的差很多,」电梯门滑开,「自己看看吧。」

    门外的空间像是展开了一匹百衲布般,各种尺寸和色彩的壁报纸遮盖了墙面,只留下灰色塑胶垫舖面的地板,好让人知道这里原来是走廊。

    高晴雪凑近墙面,麦克笔写就的超大字体在纸上到处爬动,像是一串躁动的蠕虫:

    『揭开才团建设台弯的划皮』

    『还我土地,还我人民,拒绝自由冒易区开花』

    『反对中国投资,坚持台弯本色』

    『大陆苟和外省猪滚出去』

    『我们要惦,反对电力配ㄐ一,反对ㄒ一ㄥ贱电敞』

    『我们不要外滋,我们要公作,我们要66k』

    「这是-」她转过头,冯果正站在他身后。

    「我记得以前在这里唸书时,这一层是中文系教授的研究室,墙上掛的都是老师写的字画,」冯果摇了摇头,「欢迎参观目前大学的主要职能:『社会参与及关怀』。」

    「『社会参与及关怀』?」

    「四年前社运团体指责以研究和教学为主的大学,就像在象牙塔里养老鼠和肥猫。他们透过媒体和名嘴向教育部施压,要求将『社会参与及关怀』列入大学教授和学生的评鑑项目,」冯果沿着走廊缓步而行,「名义上的评鑑标准,是教授和学生对社会事件的参与及关怀程度。不过后来演变成只要敢衝撞权威,敢挑战法律,敢向反对的对象做出像丢鞋之类上得了媒体版面的行为,就可以拿到高分。」

    「那-大学原来的教学和研究工作呢?」

    「教学?研究?」冯果爆出一声大笑,「教学要面对五十个学生,每堂课讲到声嘶力竭,要写讲义、出考题、改考卷,还要被学生品头论足;研究要作实验,写论文,被期刊要求修改和补资料。和前面两个相比,『社会参与及关怀』只要丢丢鞋、呛呛官员就可以拿分数。而且地位可能还比前两者要高。教授为了升等,只好上谈话节目、出席抗争场面修理官员;学生为了毕业,只好向政府丢鞋,加入社运团体,还有写写像这样的大字报。四年下来,谁还愿意教学和研究?」

    「这些学生毕业之后-」

    「我想你也看到了。唸了至少十二年的书,连字都写不好,还敢开口每个月要领六万块。」冯果转头,望向后方那张写着『我们要66k』的大字报,「你从这些大字报也可以看出来,外资在这里不受欢迎,大学生毕业后只能跟着社运团体四处抗议,直到政府受不了,『基于社会观感』,用『刺激景气』之类的理由,挤出几个职位为止。甚至于-」

    「甚至于?」

    「有些人抗议抗出了名,就去选立委、当议员、做党工、入党职,搞不好赚得比老老实实打工领薪水的同学还要多。」冯果叹了口气,「我以前唸歷史,读到大陆文革红卫兵跟日本赤军连闹学潮那一段时,还以为这只是特例,人怎么会蠢到这种程度?不过现在看来,当年的我可能是错的。-喏,何国达的研究室就在那里。」

    高晴雪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走廊尽头的一扇灰白色铁门,上面掛着一块漆着楷书黑字的铁牌:『何国达教授』。

    不过不晓得是走道太长,还是刚才在地下室吸入了太多带着霉菌的阴湿空气。

    铁牌中上的那五个字在她眼中,彷彿变成但丁在『神曲』开头自述,『走过了人生的半途』而在森林迷路时,维吉尔带领他在某个山洞洞口看到的横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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