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 “周恪非,我成年了,就在今天。”秋沅说。 他马上反应过来:“今天是你的生日么?” 高三生放学太晚,两个人找遍临近街区,最后在临近打烊的西点店里买到一小块蛋糕,坐在河边的长石凳上品尝。 蛋糕只是一个孤独的边角,用料不算上佳,口感湿软,不怎么好吃。但是她全吞下去,几乎未经细致的咀嚼。 因为是第一次吃到,没有尝过更好的,所以已经觉得格外惊喜。 周恪非告诉她,每年都要好好过生日。 秋沅把蛋糕包装盒揉成一团。硬纸面毕剥作响中,她低声说:“没意义的。没人想我出生。” “谁说的?”他一字一字,很慢很慢地说,“你来到这世上,我很感激。” 她不记得当时的周恪非是怎样的表情和语气,只记得那晚夜色浓黑如同丝绒,星星那样亮。 在秋沅十八年的人生里,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原来被人需要,是这么好这么好的滋味。 钥匙在门闩里转动,磨出细碎的声响。是周恪非回来了,他脱下外套,只穿加班时穿的纯白衬衫,两肩仍落着室外寒凉的夜露。似乎走得急了,肺叶里满出些喘息。 周恪非把手里的纸袋放在桌上,从里面小心翼翼捧出一块蛋糕。包在六寸见方的盒子里,抹了一层奶油,用粉红色果酱写着生日快乐,秋秋。 卖相并不算上佳,只是香喷喷的,奶油打发得蓬松,还有些刚出炉的气雾蒸腾,是成了形的甜味。 高三时那一场简单仓促的生日,那一个无风的星夜,在仓猝之间猛地兜上心头。 “公寓的烤箱我还不太会用,做了两个才成功,浪费了很多时间。”周恪非向她解释,脸孔和嘴唇都被秋风吹出薄薄的白,“饿了么?我去点外卖……” 手陡然定在半空,话语也不能继续,因为被她从背后满满地抱住了。 秋沅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 周恪非理解了她的意思,转而说:“那我们吃蛋糕。” 她还是摇头。 周恪非虽不解,依然纵容,微微偏侧着脸,问她:“你想做什么,秋秋?” 她的手撩开白衬衫下摆,替代所有回答。 周恪非呼吸的频率瞬间变了。话里夹着轻轻的喘。 “要关灯么?” “不用了。” 第一次,在全部过程中,没有关上灯。 周恪非终于看清她胸口的小老虎。他用指腹细腻地摩挲,动作轻柔小心,问她疼不疼。 “不疼。”她说,“你好好亲我,不要说话了……” 双唇相触,周恪非看着她,没有出声,但是眼睛里装满语言。 结束的那一刻,恰逢时针转到十二点。 “秋秋,生日快乐。”他的气息那样重,语态却安宁平和,“这么多年了,终于能亲口对你说。” 第二天,周恪非照旧去公司上班。事务琐碎繁多,不得已忙到深夜,是最晚离开的那一个。 写字楼的六部电梯,有五部已经停了。他等待良久,心头忽而浮上一种奇异的,不安的预兆。 电梯运行平稳,很快抵达一层。 “阿姨您没有通行证,真不能进去,我们这管理很严格……” 是夜班保安的声音,调门提得高,颇显无奈的语气。周恪非循声望去,有个中年女人被拦在转门前。她穿着体面,打扮入时,只是头发已然白到了顶盖。也许与保安纠缠许久,脸上纹节横生,神色分外疲惫。 周恪非没能抬动脚步,因为他从这张脸上隐约看出熟悉。 中年女人终于注意到他,似是呆住了,过去不知多久,有巨大的悲鸣从咽喉溢出来,她嘶声叫着,小虎,是妈妈,是妈妈。 周恪非在这时认出她。 周芸双膝软塌,落坐在冰冷的地上,已是泪流满面。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