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臣凌厉的神色露出一丝悲悯,摇摇头:“没错,你一直这么玩世不恭,用闯祸的方式吸引父母关注,但他们只是对你越来越失望,根本不关心你内心的需求。你厌恶异性的有色眼镜,所以玩弄他们,折磨他们取乐,当然他们都不是东西,但那些人根本不值得你荒废大好人生。你父母失职,没有给到正确的引导,可你早已经成年,不该拿自己的人生赌气、报复。生活不该是这样的,放纵没法填补空虚和孤独,只会让人陷入更深的痛苦而已!” 明微脸上又青又白,好像五脏六腑被剖开,每一寸血肉都暴露在探照灯下。那些脆弱的自尊,隐秘在最深处的渴求,无望地探向空旷处,得不到回应,踽踽独行,不知什么时候变成扭曲阴暗的可怜虫……然后突然被拆穿,狼狈地摊在眼前,连个躲藏之地都不留。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他怎么敢说这些话?! 明微憋得眼圈泛红,一股恼怒冲上胸腔,她狠狠瞪住他,用力攥拳:“你凭什么教训我?你以为你是谁?大道理一套一套,其实跟我爸一样伪善!想当救世主呢?不记得自己上次斩钉截铁说过的话了?又管我干嘛?老实说吧,我今天就是故意的,你也明知道我故意作践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你不敢承认喜欢我,无非就是怀疑我动机不纯,怕自己只是我消遣玩乐的对象,说到底你跟那些人都一样,打心眼里觉得我是害人的妖怪!” 邵臣胸膛用力起伏,一时缄默不语。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激烈过了,从来不吵架的人,遇到嘴皮子那么利索的姑娘,险些掉进情绪旋涡,失掉理智。 他尝试平静,慢慢发动车子,开进浑浊的霓虹。 街上到处都是人,眼花缭乱,他驶入临江一段夜路,灯变暗,视野清净,他杂乱的感情逐渐平复,变作沉郁的深潭。 明微还在等他回答。 邵臣看着无尽的夜幕,轻声开口:“那次在竹青山,我朋友的家人给他做法事超度,没想到会碰见你。” 明微抱着胳膊不语。 “他才四十岁,一年前查出肺癌晚期,很快脑转移。” 明微不明白他为什么讲起这些。 “过去一年他积极治疗,建立了互助群,和病友交流信息,相互打气。两个月前看上去还好好的,和正常人没什么差别,可是突然病情加重,人很快就没了。” 明微望着窗外:“跟我说这个干嘛。” 邵臣把握方向盘,手指收紧:“他去世之后,我接管了互助群,病友们让我做群主。” 明微拧眉,一时转不过弯,转头看他,数秒钟后心跳滞住。 邵臣面色如常:“我比他幸运,两年前查出肺腺癌晚期,活到了现在。” 她张了张嘴,表情僵硬而惊愕:“你、你是癌症病人?”怎么可能?完全看不出来! “第一年我做了两次消融手术,五次化疗,三十次放疗,现在带瘤生存。如果复查情况不好,随时会走人。” 明微愣愣地看着他。 可他却那么平静,不带一丝波澜,似乎早已接受命运,然后自然而然地告诉她。 “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明微,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好好过你的日子,不要继续任性了。” 说话间车子在紫山珺庭小区外停下。 空气安静极了,明微脸色发白,嘴唇紧绷,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推门下车,像犯错的小学生那般落荒而逃。她不知道自己这些天浑浑噩噩都干了些什么,但此刻被一巴掌拍醒。 邵臣坐在车里看着她仓皇而去的身影,仰头抵住椅背,沉沉地笑起来,胸膛轻轻颤动,像苦海之水翻涌,心满意足地将自己淹没。 明微一溜烟跑回家,栽进沙发里动弹不得。 她闯过那么多祸,得罪过那么些人,可这是生平头一回觉得自己做错事,冒犯了对方。怎么形容这种感觉?类似于……良知突然被唤醒,以至于产生了心虚和愧疚的感觉……很难受,很不舒服。 肺癌晚期。 他怎么可能肺癌晚期? 我的天,开什么玩笑…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