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或许你看见了,但你碰上了这世上能更改人记忆的东西。”钟言从袖口拿出一捆细细的红色丝线,将黑色的陶瓮绕了一圈,“没准那天你进来的时候这东西就在这里,葛青秋就在边上,亲眼看着你这个小纸人在她家里到处转悠。” “还有能改人记忆的?”飞练没遇上过。 “自然有,世间有三源鬼,一会儿再跟你说。”眼前的瓮必须开启,事不宜迟,钟言并未动手去碰,反而动了动意念,让瓮体的外壁挂上一层更坚固的冰霜。冰霜持续加厚,逐渐的,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咔咔”的碎裂声,钟言摆明了是不想动手碰那东西,拿冰硬生生给冻裂了。 也不光是冻裂,冰为“水外水”,五行本属水,又比真正的水多一层。而沙儿瓮虽然找水,其实这瓮体也最怕水,从前开瓮都是在水里开的,在岸上准出事。 现在他来不及找水了,只能用冰。 随着最明显的一声“咔咔”,冰体外面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缝,从瓮底开始,沿着光滑的瓮外壁朝上开裂,再来一声就不是碎冰声,而是整个大瓮朝外崩塌,原本完整的外壁在冰的挤压下碎成了块状物体,像是被完整剥落下来,徒留里面早已定型的沙土。 沙土还保持着瓮的形状,炭黑色,如炭泥一般。钟言第一眼看的是红色丝线,丝线没有燃烧,就说明瓮里没有魂魄了。 这红色丝线其实就是609里最普通的线,只不过小孩儿魂魄都不喜欢红线,因为红线能穿它们的魂,穿不了大人魂。钟言松了一口气:“看来它不在。” 警报暂时解除,这还真让他们碰上了一个正儿八经的沙儿瓮。一具小孩儿的尸骸就埋藏在沙土里,抱着膝盖,佝偻着。严重脱水的身体看上去还没有一条中型犬大,虽然钟言知道自己这比方打得不是很好,可他实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震撼。 以及愤怒。 从前口耳相传的邪恶活祭真的摆在眼前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鬼,还是人是鬼。 “孩子走了。”钟言等了一会儿才说,“我没感受到他的魂魄,他应该是魂魄收得不好,散了。” “什么叫‘散了’?”王大涛问。 “小孩儿的生魂容易受损,即便剥离出来也不一定完全完整,况且这孩子并没有烧伤的痕迹。”钟言仔细观察尸骨的表面,这已经算是干尸了,“我猜,当时葛青秋带着他住进来,他还没死,只不过已经渴得全身脱水了,所以才用布包着。别人看见了,她就说孩子是重度烧伤。” “那她为什么要带走童盼?”王大涛问。 “可能是因为这孩子不符合她的要求,勉强用着,然后又看上了童盼。”钟言用手摸了下那孩子的尸骨,“散了,魂魄已经散了,没留住。” “轮回去了?”施小明已经要哭了。 “不是,这样的冤魂没法轮回。”钟言又摸了摸那孩子的头骨,“散了就是散了,能量太小,聚不成,最后变成了人间其余的东西。风霜雨雪,沼气晨露,或者别的。为人欲,白白在世间走一趟,他肯定不是葛青秋的儿子,不知道是谁家的。” “或许他的父母,到现在还在找他。”钟言摸着他干尸一样的尸首,皱巴巴的,全部都是皱纹,如果不是早早知道,一定会以为这是古稀老人的身子。钟言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落了泪,一滴透明的液体在眼眶中打转,最后溢出了浅浅的眼眶,流过了他发红的下眼睑,啪嗒,掉在了地板上。 飞练抬起头,心里比自己死了还要难受。失去肉身的时候他没觉着有多痛,这会儿像心里被烧了个窟窿。 他也是从这几天才慢慢发现的,自己根本不能接受钟言掉眼泪这件事。一滴水,千年泪,这不应该发生在自己面前。 可是他小小的身子无能为力,至少现在,他没法让师祖靠一靠肩膀。钟言真的好奇怪,明明是饿鬼道,但他有人间的道理,他活得更像个人。 “走吧,去屋里看看。”钟言缓了缓才站起来。 这回他仍旧走在所有人的前面,403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葛青秋极大可能是三源鬼的血脉拥有者。 “师祖,你刚才说的三源鬼是什么?”飞练揪住这个事情不放。 “这也是我师兄告诉我的,世间最早的鬼有三种,乃是鬼邪源头,从开天辟地就有了。它们和动物、植物、人交合,留下了一些后代,其中一种可以擅自更改人的记忆。当年童盼失踪,警察不可能不询问403,凡是住在四层的人肯定被反复询问过,兴许房间都检查过,但他们就和你的经历一样,哪怕进了屋也看不出问题。”钟言走到了睡房的门前,“这屋子,你进去过吗?” 飞练点了点头:“进去了,没人。” “错,或许你进去的时候,葛青秋就在呢。”钟言一掌推开了房门。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