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桥已经搭建完毕,归心似箭的同州军正在大举渡河。 万把人,加上辎重,还要渡桥,一两天内是渡不完的,此时恰恰已进入到了最繁忙、最混乱的时刻。 郝振威是非常慎重的。他把仅有的千余骑兵分成两部,一部分监视华州,因为王卞有在草原上招募来的五百骑,不能给他们机会。另外一部则已经渡河北上,远远地将防线散开,将天雄军的斥候往回压。 邵贼明显加强了戒备,已经很难打探到同州那边的消息了,即便郝振威已经将大部分斥候派到了北面,极力刺探情报。 “唏律律……”有挽马不堪重负,痛苦地跪倒在地。 押运的辅兵从后面赶了上来,马夫连踢带打,但无济于事。 “换一匹……”那位辅兵军士刚要说些什么,却见西边烟尘弥漫,地面震动不已。 “哪来的骑兵?”很多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将目光投向西边。 出现在视野中的是数名疯狂打马而回的斥候。 他们浑身浴血,似是经历了一番惨烈的搏杀,人人带伤。跑着跑着,就有一骑滚落下马,再无声息。 斥候身后,是大群手持马槊的骑兵。 他们催动着马匹,速度越来越快,槊刃闪耀着寒光,如同魔神一般冲向一团散乱的渡河营地。 “结阵!”有军官策马驰来,大声下令。 席地而坐的军士又惊又怒。 将帅们干什么吃的?又防王卞,又防邵树德,防来防去,这股突然冒出来的骑兵又是谁的?难不成是朝廷的? 战马越来越近。 军官们草草找来了数百军士,结成枪阵。但更多人的长枪、甲胄都放在车驾上,毕竟行军赶路的时候你没法随身带这些玩意不是? 骑兵如洪流般奔涌而至,阻挡他们的同州长枪兵就像洪水中的一块坚石,洪水分流而过,绕过他们不打,直朝后方乱成一团的营地冲去。 夫子们一哄而散。 辅兵躲到车驾后面,寻找盾牌、长枪。 战兵们抽出弓梢,疯狂地上弓弦。 千余骑一冲而过,就像伐木一样将站着的人撂倒。 行军作战,最怕的不是死了多少人,而是乱了建制。前者还可收拢败兵复战,后者可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西边还出现了大群步卒的身影。 他们大张着旗帜,敲响战鼓。数千人呈纵队快速行军队形,一路小跑的同时也维持着体力。 其实根本不用这么谨慎了,因为在战鼓擂响的同时,同州军这边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溃逃。 他们争抢着狭窄的浮桥渡口,不惜挥拳相向,甚至拔刀互砍。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上了浮桥,逃到对岸就安全了。但浮桥就这么大,正常通行尚且人挤人,时不时出点小事故,如今到处是失了理智的夫子、军士,几乎谈不上任何通行效率了。 有人惨叫着捂着齐根而断的手臂,不可置信地看着挥刀而向的旧日袍泽。 有人被挤下桥,不甘地扑腾在冰冷的渭水之中。 百余骑勒马回转,挥舞着马槊,赶羊似地把人往浮桥那边赶。 桥上人越来越多,情绪也越来越激动,两侧扑通声响个不停,人就像下饺子一般落入河中,很快便没了声息。 “哗啦——”不堪负重的浮桥散架了,绝望的人们互相撕拉着,哭喊着。 落入水中的人拼死抓着船帮,船上的人挥刀砍下,十指齐根而断。 有人嘴唇冻得发青,言语哀求,回应他的是迎面一斧。 有人不甘就这样死去,直接拽住船上的人,临死都要拖一个下河垫背。 数十骑呼啸而至,将沉重的马槊顿于河岸松软的泥土中,抽弓便射。 浮船上无遮无挡,惨叫声连绵不绝。 ※※※※※※ 渭水北岸,大群士卒阵列严整,持枪而立。 他们默默看着一片混乱的南岸渡口,心中庆幸不已。 如果先渡河的是别人,此时狼奔豕突,溃进河里的就是自己了。 一将无能,害死三军! 防华州王卞,防空了! 防洛南朔方军,防空了! 还将大批斥候派往同州方向,简直是做无用功! 已经过河的这四千步骑,长枪倒是都带了,人手一根,但盾牌、甲胄缺得厉害。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