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三子各有妻妾,女眷带着孩子与仆妇就不少,加上女儿与女婿,还有众多官员的妻女前来问安,纵是飞天楼足够开阔,仍是济济一堂,人声笑语嘈杂不堪。 韩明铮极少参与这般场面,往年多是带着女兵去街上观灯,今年韩夫人绝不肯放,必要将小女儿留在眼皮底下才安心。 韩夫人临窗而坐,身畔摆着一篮子荷包,挨个的受礼给赏,等一众应付完,她抽出帕子压了额汗,唤小女儿坐近,又吩咐侍女,“再挪个火笼过来,看手炉凉了没,七丫头还虚,吃腻的容易闹肚,将油酥挪下去,换盘炒果子。” 韩明铮禁不住一笑,“阿娘,我又不是小孩了。” 她伤愈之后首次出门,给韩夫人从头关注到脚,男装也不让穿,挑了一袭大红水波纹的裙袄,云髻簪着奢华的飞凤钗,耳垂赤金镶宝耳珰,衣饰鲜明华贵,天然的青鬓玉额,眉黛如漆,灼灼明艳照人。 韩夫人瞧得很满意,“大了就该这样妆扮,和你娘一个样,当年我就在飞天楼上看,她在巡游中扮观音,宛如神女落凡,多少人追着赞叹。” 韩明铮听着母亲的旧事,不禁神往,连这座楼也似不同起来。 大街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商贩忙碌不停,胡人卖力的杂耍献艺,到处是欢言笑语,人们翘首等待灯火巡游的开始。 飞天楼高逾十丈,辉煌夺目,引得无数百姓聚在楼下,对着窗边的女眷指点议论。 人群中一个大汉叫起来,“九郎你看,那是不是将军?” 不必石头提醒,陆九郎早已寻见,盯住了楼上那一抹红影。 石头傻愣愣的道,“将军真好看,与军中大不一样。” 许多人给红衣美人吸引,交头结耳的猜测她是韩家哪一房的女眷。 石头听得嘴越咧越大,忍不住叫喊,“那是我们将军!韩七将军!赤火军的赤凰!” 百姓一片哗然,均是难以置信。 楼上的韩明铮给哗声所引,瞥见二人一笑,随手从篮里捉了两枚荷包抛下。 底下的人群轰然而动,纷纷争抢,石头膀大腰圆,轻松挡开左右,陆九郎身形颀长,眼明手快的一接,人们发出一阵遗憾的嘘叹。 石头打开荷包,里头是对小金元宝,乐得牙不见眼,“难怪九郎要来这边,果然有好运。” 韩夫人瞧女儿的举动,留上了心,“接荷包的年轻人是谁?” 韩明铮收回目光,随口而答,“他就是陆九郎。” 韩夫人还是头一回见,她原对这人厌极,后来听说救了女儿,才算略平气性,仔细一打量,摇头道,“生相过于出挑,不是个让岳家放心的样儿。” 韩明铮莞尔,似陆九郎这样的人,大约压根没想过成婚。 韩夫人低哼一声,“你阿爹说这小子——” “姑姑!我要下去看灯!”栖儿泼腿奔来,打断话语,一头扑到韩明铮怀里。 栖儿年纪尚幼,正当最活泼的时候,韩明铮每次回家总爱逗弄,带去外头玩耍,小人与她亲近惯了,瞅着街面各种有趣,闹着要下楼玩耍。 韩夫人当然不许,“你姑姑大病方愈,不许折腾她,外头挤得慌,哪能随意乱走,小孩子一不留神就给拐了去。” 栖儿哪里肯听,揪着韩明铮的红裙撒娇。 韩明铮在从前定是依了,如今稍稍一动就肺窒难当,气都喘不上,只能哄上几句,由着奶娘将栖儿抱开。她尽了极大的努力,肺疾依然顽固,心情怎能不低黯,只强撑着不露人前,如今给栖儿的失望所触,越发的难受。 楼下的喧闹声忽然大盛,人潮起了欢呼,灯火巡游终于开始。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