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看见总管李福此时打着灯笼,在不远处的廊子上弯腰寻着什么。 “李福-”郭太后往前走了两步,蹙眉问:“你在那寻摸什么?” 李福急忙挥了挥手,让小太监们退下,三步并作两步奔了过来,行了个大礼,小心翼翼道:“那会儿长乐公主在廊子上站着,她也要跪外头,听您的训话,老奴知道您不喜见外人,三两句把她打发走了。刚送出慈宁宫,公主说手上戴的戒指不知道掉哪儿了,因是皇后娘娘赏的,公主又不敢回来,都要急哭了,她家总管方才过来找了会儿,没找着,老奴便……” “行了行了。”郭太后最讨厌这种无意义的事,抬手打断李福的絮叨,“什么烂事,也拿到哀家跟前嘀咕。” 她给李福使了个眼色,让李福在外头盯着些,然后走到裴肆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你进来,哀家有事问你。” 裴肆深呼吸了几口气,揉了下跪的发麻的小腿,深深躬下腰,随着郭太后进去了。意料之中,寝殿的地上到处都是碎瓷片,而香案上的那尊菩萨,不知什么时候竟歪倒,佛头都断掉了。 裴肆轻车熟路地沏了热茶,双手捧着给太后奉上,谁知大娘娘只端坐在扶手椅上,并没有接,他急忙跪下,惊慌求饶:“求娘娘恕罪。” 郭太后手指一下下点旁边的立几,垂眸看着裴肆,“为何要哀家恕罪,你做了什么错事?” 裴肆呼吸一窒,他总不能说是他使劲儿把陛下的火撺起来,授意驭戎监的卫军,打残了常驸马,也不能说是他数次偷偷给陛下呈交各宗亲的辛密,更不能说,是他暗示陛下,数十年前万家和郭家的长辈们有交情,所以万首辅年幼时候就和大娘娘以兄妹相称,熟悉大娘娘年轻时候的事。 裴肆的手被滚烫的茶杯弄得发疼,他动也不敢动,强笑着糊弄:“您是最尊贵仁慈的菩萨,可瞧这满地的碎瓷片子,您大约是生气了。菩萨怒目,那一定是奴婢们有罪……” “哼,你倒是会说。”郭太后准备接过热茶,忽然顿了顿,抬手将茶打翻了。 瞬间,热茶全渗进地毯里,正嘶嘶往出冒着白色雾气。 裴肆手背被烫到,红了一片,他急忙双手伏地,连连磕头:“求娘娘恕罪。” 郭太后怒道:“哀家问你,驸马到底哪儿得罪你了,惹得你下这么狠的手!” 裴肆暗骂,好精明的贼妇,他装作慌乱,连忙跪直了身子,冲妇人摇头,举起手发誓:“真不是小臣,那会儿宴席上,陛下要杖责驸马爷,小臣还冒死劝陛下收回成命,可陛下当时气昏了头,怎么都不肯听,他还拿袖子抽了小臣一耳光哩。实是没料到驸马爷身子骨太差……” 郭太后冷笑了声,没再继续这个事,她掐着佛珠,换了个问题:“为什么皇帝会知道驸马养外室的辛密,是不是你说的。” 裴肆头拨浪鼓似的摇,有意无意地将矛头往旁人身上引,“小臣近来多在外头忙碌,夏如利时常侍奉在陛下身侧,兴许他能知道些内情。不过小臣发现一事挺怪,前不久万首辅拿着封密折来觐见陛下,鬼鬼祟祟的将勤政殿里的宫人内侍全都打发了出去,单独与陛下说话。当时小臣还好奇地问夏掌印,阁老为何这么防着人?夏掌印说,兴许是阁老要密奏什么军事或者政事吧。这事小臣一个月前就跟您提起过,您……不记得了?” 郭太后拍了下桌子,呵斥:“怎么,你是在讥讽哀家年迈健忘?” 裴肆以头砸地:“小臣不敢,小臣不敢。”紧接着,他又默默地引导暗示郭太后,小心翼翼道:“记得那时好像两位高僧好像在藏经楼寻到什么东西,一声声地催促您,您嫌他们聒噪,就打发小臣离开,过、过去一探究竟去了……” 郭太后头阵阵发痛,她揉着太阳穴,似乎是有这么个事,她记不太清了。 这半年她明显感觉身子大不如往昔了,时常困倦心烦,也爱忘事,倒是时常宣太医来瞧,太医战战兢兢地说了实话,说她有了年纪,烦躁健忘都是正常的,再加上过去心力损耗太多,所以才会倍感疲倦,应当多多休息调养,多吃些滋阴补气血的药膳。 郭太后垂眸,平静地盯着裴肆,她纵横朝堂后宫数十年,任何风吹草动,都逃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