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在桌上纸张上扫过,话便罢了。但因着方才一口气想笑,多了些活泛起,沉默些许道:“你说的还真是个好法子。谢也谢了,认也认了,你哪来哪回,我这儿没啥好东西吃,不如去逸白那等,好歹日子快活些。” 樊涛见她稍添活泼,不似初见恹恹轻慢,一时又生暗喜,只当是薛凌虽没瞧上自己,到底有所触动。非但没走,反从怀里掏出个卷轴来,看似恭敬道:“物归原主,还请姑娘不要嫌弃。” 薛凌本垂着头,实没记起自己有什么东西能落到这蠢狗手里,抬脸眯缝着眼一瞧,好家伙,是垣定那张舆图。 虽没展开,她曾在拿在手里数日,是日日瞧着的,一见皮子便知,定是那玩意。 她伸手,眼神犹疑往桌旁纸张看了一眼,手却自然接了过来,展开看,那条暗河纹丝未改,只添了许多血迹斑驳,其中一片,堪堪遮住图上中海井所在。 那口垣定城内最大的水井,再也没有水了。 樊涛说过城内其中一口水井枯了,但正如他所言,垣定城内最不缺的就是水井,所以二人皆没在意。 薛凌顺着暗河一路摸索,那条线自城南谷底无声奔往城北河外,指尖在血迹上一掠而过,仿佛生了味觉,只觉腥臭异常。大抵是上元当晚,黄府里书房那个味道。 闻肯定是难闻了点,但是爽。黄家还是死的极好,儿子惨死老母眼前,发妻殒命丈夫身边。 她记起黄靖愢转眼死了两三月,黄承誉这才去,不知能不能赶上,若是赶上了……薛凌抬头笑道:“这上头怎么沾了这么多血,可是黄承誉的?” 不等樊涛作答,又道:“他倒真肯把头借给你,如何,你当时可有跟他说清真相?” 樊涛下垂眼睑看薛凌手还在舆图上捏着不放,道:“非也,黄承誉死于城门口,当时这张舆图尚在杨素手中。” 他赔了个不是,道:“是在下不周了,未见得上头血迹森然,可有惊扰姑娘。” 薛凌笑瞧了他眼没答,缓缓将舆图卷起,正犹豫要不要还回去,风来将桌上纸张吹的连翻了三四个跟头,跌的老远。 她坐在椅子上,目光跟过去却未立刻起身捡。樊涛顺着薛凌目光瞧过去,二话不说站起拾了来,回到坐处看过一眼方递给薛凌道:“可是姑娘墨宝,笔力颇深。” 薛凌笑笑嗤得一声,一手扯了过来,另一手将那舆图递了回去,埋头看着纸上字迹道:quot;说什么物归原主,这本不是我的东西。 黄家几座城,皆是我瞧过的,垣定依山城阔,又离京近,但凡能招,龙椅上的人定不想派兵剿。至于别的地方,我倒是说不好了。quot; 话落迟迟不见樊涛接,薛凌抬头,没了先前伤感,也无多大耐心陪着这蠢货,笑道:“你且拿稳点。” 樊涛不敢再驳,双手接了刚要称谢,候在亭外的丫鬟说是逸白去而复返。两人皆有疑色,看向来路,片刻逸白就站到了跟前。 薛凌略侧了身道:“什么事这么急,午饭都等不得了。” 逸白躬了个身,笑道:“也非急切,只小人从姑娘院里出去即得了消息,人未走远,也无旁事,所以折了个道,也省了回去还得再唤人来传,免了不多时又该午膳,三番两次扰了姑娘清净。” 话落居然与樊涛见了礼,也是略带恭敬道:“樊先生好。” 薛凌笑道:“什么消息。” 樊涛亦笑回了礼,称呼却与逸白迥异,喊的是“白兄”客气。 薛凌又暗咬了两下牙关才没笑出声,想着樊涛实在过于自大,这样的人,能去垣定周旋杀了黄承誉,不得不说稀奇年年有的看。 逸白全无异常,笑与二人道:“先生在,我也不藏着掖着,是今日朝事,沈将军拒了圣旨,言说胡患正凶,不敢离边,另举荐了几位带兵之人,要皇帝自行挑选。” 薛凌听得火大,没好气道:quot;昨日才听你说下了金牌去要他回京,今儿安城拒旨的口信就回来了。 怎么,是天上的扁毛长了十双翅膀,还是地上畜生长了十条腿,不去给人当奇珍异兽,专为他君臣二人一日行个十万八千里传话。quot; 逸白笑道:“姑娘可是冲我说笑来哉,这消息这么传,我一句也不敢含糊。” 樊涛插言道:“他不回来也是常理,我若是他,断不能回来。” 逸白道:“樊先生这是个什么说法。” 薛凌又将身子侧了回去,跟着好整以暇笑瞧了樊涛,颇有洗耳恭听之意。樊涛左右打量二人一眼,道:“那在下就直言不讳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