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都能平平安安。” 炒过的花生在嘴里嘎嘣一声,薛凌细嚼慢咽,吞下去才回头笑:“你以前说,你长在平城,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哪里?” “最远……最远……最远是宁城。” “宁城到平城,快马不歇不过大半日。若是普通劣马脚程,再带些行李,得走上昼夜吧。” 含焉垂头:“嗯。” “宁城繁华,两城之间的人求些活计,是该往那去。平城往东,差不多也是这个距离,另有一座安城,你可去过?” “只是听过,不曾去得。” 薛凌出了口气,接着望向窗外,徐徐道:“我猜你也是听过没去过。那一带的人,大多知道平安二城的来历。” 她再没继续往下说,含焉等了一会抬起头来,再看薛凌,恰见她变了脸色,狠道:“我要的平安,就在那,不在这里。” 世事总有些不经意的巧合,将人持续往深渊里推。含焉再没多问,薛凌又吞得两粒糖莲子,小二大呼小叫进门上了点心。散了几粒碎银当赏钱,她作欢喜状招呼两人赶紧坐下吃。 这几日来的愤懑气一扫而空,像是终于找着了缘由。薛璃不愿意提及往事,是因为现在江府锦衣玉食罢。 这些懦夫,她忽而开始得意于自己孤勇。 薛瞑与含焉二人依言坐下,一并乱吃了些。三人还没散,忽闻底下大堂里喝彩声震天。薛凌抬头,顿了一顿催促两人快些吃,吃完也去凑个热闹。 含焉不解其意,只赶紧吃完手上东西丢了筷子。薛瞑紧随其后,反是薛凌又饮了两大碗粥水才起身。 临江仙一楼的大厅里常年有说书人,醒木一敲悲欢离合皆在其内,镇尺一打抑扬褒贬尽在其间。只是阁楼里听得隐隐绰绰,不知今日说的是哪出。 三人下到堂前,给了茶水前,坐到里头,才瞧见说的是武乙射天。已说完了上半场,先生在润喉,底下听书的扯着嗓子叫好。 薛凌寻了椅子坐下,看台上挂的牌子颇有些玩味。武乙暴虐,戏神而射天。近日是很适合唱这出,她都怀疑这先生是不是江府授意苏姈如放上去的。 适合唱这出,当然不是指如今的天子无道。而是,这位武乙大帝,是被雷劈死的。书有记,帝猎于渭,天雷竭,遂崩。 昨日惊雷,今日可不就该唱这出吗? ------------ 第773章 公卿骨 等了片刻,醒木之声又起,先生一昂头,转而唾沫横飞。能往临江仙来的都有三四银子,正是雷劈不着的富贵人。一个个听得面红耳赤,拍掌声震天。 薛瞑还好,含焉是从未听过这玩意。又说武乙十恶不赦,又说平民无辜堪怜,只听得她时而咬牙切齿,时而绕指揪心,渐渐便松了怀中包袱。 薛凌只听了几句便想走,看含焉正在兴头上,又耐着性子坐了些时候,总尔回去也是无聊。 台上镇尺一拍,先生高喊:“这正是一朝神佛怒,管教那奸贼无命啊留!” “好!”底下数人站起,好似手不似自个儿的一般拍的又快又重。 含焉跟着站起,薛凌手疾眼快,揽了那包袱一把。含焉方回过神,急忙坐下重新将东西搂回怀里,对着薛凌笑的有些羞赧。 死了,就是死了。活着,还得有个活着。 薛凌笑道:“听完了咱回吧,看外头天色不好,晚来雪伤人的很。” 含焉点头,天色是不太好。早上还旭日金光呢,突而就黑压压的像是进夜,竟跟六月的天儿一般善变。 三人掏了赏钱回园,身后是流言并起。士农工商皆在传,贫富贵贱莫不说。冬日降雷,是有世人无道。 于天不敬,于地不恭,于君不仁,于亲不孝,于师不尊。 薛凌倚在暖榻间听传回来的消息,捧着卷《六度集经》想了好一会。魏塱的老师是谁啊?应该不是那太傅老头吧,估摸着当时的六皇子还不够格。 她敲着手指头喊:“再传两句。” 也不知这个传,是将外头的消息传进来,还是将壑园的话传出去。 新岁佳节,按梁律文武休沐,须得年初五才开朝。孰料得这大年三十打雪雷,开年初一闹民沸,免不得几个倒霉鬼专程被叫到宫里议了个事。 幸而一切尚在意料之中,便是这些东西也传到了魏塱耳朵里,尚不足以让他焦急。天有异象,总有妖言惑众。 愚,不可及。 等开朝后焚几缕巨香,喊两句罪词,再请一群秃头坐那念上九九八十一遍经文,这事儿就这么过了。 无非就是这一年有灾的拨钱,有仗的遣将。不然呢?提前建些柱子将天撑着,防止它塌下来? 与其考虑这个,倒不如惦记西宫的琉璃瓦该换换,外头的雪,着实大了些。明明早上是个晴空万里,黄昏时候突而雪大如席。 京中得有多少年没见过这般大雪了,压的那瓦都见了裂纹。 他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