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膝在地上,不敢抬眼。她急需一个鲁文安拉自己一把,不需要讲的天花乱坠,哪怕只要告诉她,即使她在平城,结局未必就能如意,就足够。 可惜,这里没有鲁文安,只有一个薛璃。纵然他做了两三年的江玉璃,这一瞬间原形毕露,再不是什么琉璃郎,二少爷。他努力挣脱而不得,眼前猩红,是那年咳出来的血,怎么也化不开。 身体缘故,平日下地都是轻手轻脚。薛弋寒就站在一旁瞧着,只要发丝微动,都能伸手,随时准备护住他。除了不可预料的犯病,几乎没有磕着碰着的经历。 同时,他也没什么机会接触门外的东西,飞叶草沫都能让他咳嗽数日,更遑论是带毛的活物。那两只兔子,是薛弋寒先让老李头拿去照料了两天,估摸着是拿什么药草喂过,又仔细着拿温水洗过擦干,才拿笼子装着放在薛璃屋子的角落。瞧着他没什么病症,才放了出来。也亏得是野兔子,顽强的很,不然这么折腾,怕是早早没了命去。 从薛弋寒说抓了两只兔子,到薛璃真正摸到,中间间隔了好几天。他期待的连石头都不想刻,关在笼子里时,更是一天到晚的盯着不放,饭也顾不上吃了。若不是薛弋寒说若犯病,就再也没有了,他早早就扑了上去。 这屋里,可曾有过什么? 可曾有过什么能像这两只兔子,不用为了他这个病秧子装模作样,连行走都是蹦跳着的? 他常年不能下地,大哥从来不高声说话,阿爹连呼吸都是轻的,李伯伯更是如同一个哑巴。他看书上说,春花纷攘,他没见过。他看书上说,夏雨喧闹,他没听过。 城外秋风携云遮天,城内冬雪带雾盖地。这些汪洋恣意,他都没体会过。 没经历过,看着别人经历也好啊。然他们看都不让他看,仿佛只要告诉一个瞎子,大家都和你一样看不见东西呀,瞎子就能快乐一样。 不是的,瞎子是最想知道能看见什么的那个。 承蒙这些人的照顾,他确实没有了因为无法看到的遗憾。同时也失去了希冀这种美好的情绪。他瞧着众人小心翼翼的模样,既欢喜,又哀伤。 直到这两只兔子的到来,哪怕只能陪着他在床上玩,也极好的。他手舞足蹈的要拿给大哥看。 他再没见过那两只兔子,身体调养好之后。不管怎么求阿爹,他再也找不回来两只白色的兔子。纵是声明赫赫镇北将军,想要抓只白色的兔子来,也要问老天给不给。 那么大原子,要能轻易碰上,也就没薛凌这一档子事儿了。京中皇宫里,没准能找出两只来。这种祥瑞一样的东西,一经发现,大多是孝敬了官老爷,后又进到宫里。但他总不能为了一个儿子去张口问皇帝要东西吧。 何况薛璃是个见不得光的。 这段时间,薛璃也算经历了不少事。他睡过棺材,失去过父亲,有过被人拆穿身份的惊惧,还有知道当年真相的恐慌。然他最无法释怀的事情,还是当年那两只兔子。 在那间屋子里,他好几日咳血不止,那只兔子也拉红,不进食。他丢了往日所有乖巧,大哭大闹阻止薛弋寒将兔子拿走。他几乎不能起身,却一定要每个时辰都看看床边兔子才肯罢休。 薛弋寒只当自己的儿子与兔子感情深厚,拗不过,仍是顺着他。 却不知薛璃想的是:自己和那只兔子,究竟谁会先死? 他不怕死,又有那么一点点怕。 先死的是兔子。 薛凌那个手劲,不知是捏到了兔子哪里。老李头治人都不怎么稳妥,哪能治个畜生东西,何况还是内伤。拖了两三日不吃不喝,柔顺皮毛便干成一堆枯草,了无生气的折在薛璃面前。 他从没见过这么恐怖的事情,他刚好看过去。他瞧着那只兔子四肢抽搐,然后口吐血沫,继而全身僵硬,目光涣散,最后失去所有光泽。 偏没人及时进来,他与那具尸体大眼瞪小眼,只觉得尸体上的每一根毛发都在跟他说:“你也要死了,和我一样。” 当日噩梦在薛弋寒怀里戛然而止,今日又叫嚣着卷土重来。他无法去扶起薛凌下垂的脖颈,他拼命想要摆脱抓着自己的手。 他连怎么喊痛都忘了,颠三倒四的说: “大哥,你弄痛它了。” ------------ 第290章 跳梁 那站一旁的女子,早就因薛凌二人举动疑惑丛生,却又顾着门外有耳,一边将几句祝词喊的喜气洋洋,一边暗暗思量能不能趁薛凌分神,制住她。 然薛凌又怎会让她得逞,听得身旁动静,便扯着薛璃的袖口去挡。她当薛璃已然正常无虞,有个磕碰也不打紧。那女子却是投鼠忌器,记着二少爷自来身子弱的很,摸也摸不得。且外头人还未散尽,不能闹出什么大动静。如此之下,要拦住薛凌无异于痴人说梦。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