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乐人念诵此诗—— “平生一顾重,意气溢三军。野日分戈影,天星合剑文。弓弦抱汉月,马足践胡尘。不求生入塞,唯当死报君。”[1] 李勣大将军亦在旁道:“好一句‘不求生入塞,唯当死报君’!臣为武将,素来口拙不善言辞,今闻此句,可谓写尽臣等心声。” 姜沃闻此心道:旁的武将说自己口拙也罢了,英国公您可是能出一本‘君臣对答言语艺术’的人啊! 宴席至此,复奏《秦王破阵乐》。 姜沃面对冲天战鼓之声——只盼如先帝所期,华夏武德永远这般充沛,百姓永无受欺凌之苦。 ** 次日,正月十六的大朝会。 诸司禀过年节下的大事后,皇帝却依旧未退朝。 而是复提起昨夜骆宾王之事。 又道:“朕犹记得,此等才子入国子监,是吏部姜侍郎所荐。” 忽然被皇帝点到名的姜沃,持笏板出列。 只听皇帝继续赞下去:“姜侍郎于先帝年间入仕,俄历岁年无有衍失,乃先帝亲封太史令。又于火药事、矿产事、司农事等颇建功勋。” “朕素日多有信重,是为其忠公体国,德逾霜雪。” 话至此,姜沃倒是有几分猜到了何事。 但朝上不少人莫名其妙:知道这是皇帝您看重的臣子,但怎么今日忽然这般夸赞? 只听皇帝话锋一转,忽然冷道:“谁料朕近日听闻,朕之信重,竟招致小人嫉妒言语,颇多中伤之言。” “朕闻之甚为心寒!” 如今的皇帝,虽还未足而立之年,但经过永徽年间一次次的‘谋反事’‘流放事’,如今朝堂里还站着的朝臣,都是已经深明皇帝心性之人。 听皇帝此时语气,便知皇帝已然含怒,此时惧凛然。 尤其是私下鼓弄唇舌,确实传过闲言碎语的官员,在这冬日里,都不由冒汗。 但很快,他们也不必冒汗了。 皇帝直接精准点出数人,按照前两年养成的习惯,送往边疆效力——正好,大唐的边疆如今又扩充了些。 之后皇帝又厉色道:“朕久愁国土辽阔,广地劳民。若有不怕者,只管再行此流言中伤之事,朕有的是地方安置你们!” 言罢退朝。 * 姜沃来到立政殿见媚娘。 当日她给媚娘看的‘自身风评’,上面并没有人名与来处。 而今日皇帝精准发落了几个朝臣,想来是帝后又令禁中专管侦缉的差使彻查了此事。 于是朝后,姜沃赶来—— 劝媚娘不要生气。 帝后查到的,一定比聂雨点街头巷尾听到的更多,更……过分。 果然,提起此事,媚娘只冷笑道:“可恨不能杀之!” 自先帝起定规,凡死刑要经五遍复核,何况是朝廷官员,更要刑部大理寺同审,罪证确凿。 若如此大审,那那些具体的,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必要传的朝野皆知,人人口中过一遍了。 因而媚娘与皇帝商议过,还是以含糊的‘中伤嫉妒之言’定了夺官流放。 媚娘与姜沃道:“史书工笔,都是千百年后的事了。” “于我而言,只眼前,你受这等侮屈,我就见不得!” “那日你与我说,流言越辩越烈……” 媚娘眉目冷然含煞:“那便不辩!” 她深知也认同姜沃所想:那些存心造谣的人,就像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他们的原意,也不是知道什么真相,而只是想把人拉下马而已。 那有什么唇舌可辩? 在姜沃离去后的片刻,媚娘就定下了:对有些人,有些事,该动刀的时候,实不必加以言语。 “不必他们心服口服,我只要他们知道惧怕!” “更是杀鸡儆猴,让剩下人也学会闭上嘴!” 见媚娘如此,姜沃含笑:“多谢姐姐替我报仇。” 她忽然想起许多年前掖庭王才人事。 对媚娘来说,一向是人不犯她也罢,一旦犯她,媚娘出手便也是要人命的手腕。 她一直是个杀伐决断,有仇必报的人。 这就是媚娘,她何曾变过。 ** 正月里,东西市也比以往热闹许多。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