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只每日断一断军国大事,轻松不少,因而养的气色不错,比刚从高句丽回来时强远了。 此事皇帝也是全权交给太子去处置的。 皇帝本人就一直坐在御座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缘,不发一言,只由着太子去与崔敦礼问答。 直到崔敦礼站出来认罪,太子转头向他请示,二凤皇帝才道:“既是崔卿的一时私心治家有失,又有崔氏族人诬告朝廷官员——俱已认罪,就按律处置吧。” 语气似乎还有点遗憾。 崔敦礼:嗯,听出来了,陛下您是遗憾我们没有更丢人。 与世人的推崇敬慕不同,当今圣人一向不给他们山东士族颜面,还曾经当朝问过:“自本朝来,士族已渐衰,冠盖凋零,世人何重之?” 崔敦礼当时在朝上站着,都就觉得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 这要是别人说这话,不,这要是往前几朝,这样说话的皇帝,第二天也得被世家给拉下龙椅来! 但换了当今皇帝来说,崔敦礼当时只能低着头,沉默地听圣人在上头很疑惑很真诚地发问。 甚至心里还有点苦涩的庆幸:皇帝还是给他们这些世家们留脸面了的,起码这个问题是对着自己人发问的,没有单独点名,比如说让他这个崔氏族长来回答一下。 那崔敦礼就更难做人了,若是附和了皇帝您说的对,估计就得一头撞死以谢祖宗,但要是否认皇帝,他,他也不太敢。 总之,世家与皇帝,这些年,就像是一对彼此离又离不了,又看不太上对方的怨偶一般过下来了。 此案已料理清楚,皇帝摆手,与姜沃一般意犹未尽的官员们,就各自散了。 按照官位,崔朝是跟在最后走出来的。 出门就见崔敦礼还在等着他。 “好,当真是清者自清。”崔现敬为什么犯这个蠢,崔敦礼就算一时没想到,但经过今日这一场,也就全分明了——崔朝竟然宁肯自己沾上被长辈状告‘不孝’这种阴影,宁愿走到三司会审这一步,也不肯接下家族的示好,而是将与家族的疏离闹到了明面上。 他是不会回去的了。 与崔敦礼的冷脸不同,崔朝面容上尽是诚恳:“还未谢过崔侍郎禀公直言,主持公道。” 崔敦礼叫他谢的更怄了,他看了崔朝半晌:“不管这次律法怎么审,崔现敬犯了这样的事,我都会将他清出家族。” “但你……” “崔朝,你始终是崔家人,你的父祖姓崔,将来你的子子孙孙,也会在崔氏的谱牒之上。” ** 群臣离开后,皇帝带着太子来到书房。 皇帝还亲手给儿子拿了块点心,见他吃完了喝过水才道:“稚奴不是个急性子,朕也就放心了。” 身份不同,能做的事就不同。 所以皇帝可以直接下旨修《氏族志》打压世家,但刚刚开始监国的太子却不能,他扎的根还不够深。 权力交接之时,最要紧的就是一个‘稳’字。 要先从一棵小树苗,努力扎根,成为一株稳稳地大树。 若是现在就起风雨,可能小树苗自己都受不住。 在皇帝这个孩子控看来:稚奴这回既借事敲打了世家,又没有闹出乱子来,处置的很好。 皇帝拍了拍龙榻旁的空处,示意儿子坐过来,然后问道:“昨儿你与朕说在看《吴失》?看的如何?” 《吴失》是《抱朴子》里的一篇,写的是吴国灭亡之事,里头多有提及世家门阀之失。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