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都问心无愧一贯对她和气的缘故。那王才人却不同——要命的时候,故意说出要命的话,就是其心可诛!” 于宁连忙顺着这个台阶下来,跟刘司正一起走了,出门才红着脸道:“司正,我并不是要……只是觉得武才人似乎变了。” 刘司正摆手叹气:“阿宁,另一位司正年纪大了,眼睛不太好,这两年写文书越来越吃力,她本人也有意去九成宫做个清闲管事养老。故而我一直看好你接替司正位。” 她曾与陶宫正提过此事,然而陶宫正却道于宁还欠磨练。 刘司正今日也觉出来了:“阿宁,在看人上,你的确还差些。” “你觉得武才人谦恭柔善,大约是因为她总是不计较的帮咱们写公文,且你我觉得算不上好处的事儿,她都记得,会一丝不错的跟公厨送饭菜钱,给咱们送上亲手做的针线——但你如何不明白,记恩的人当然记仇!” “她原就是这样的性子。你今日这些话,好在未当面说给她,否则要冷人心的。” 刘司正就很明白,这种人的心,不能冷,不能伤,否则再难回转。 于宁低头认错:“是我想差了。” 刘司正也不由扶额头疼:她原以为于宁叫她来说武才人化险为夷事,是想要宽慰小沃呢,谁成想竟然说出方才的话来。 早知道怎么会放她来得罪人哟! * 送走刘司正和于典正后,姜沃将手里的一册《史记》随手翻着,看到一页停了下来。 那是《史记》里关于伍子胥复仇的故事。 伍子胥出身楚国,其父为太子之师。 楚王昏庸无道,废太子后,还要诛杀所有太子近臣,伍子胥全家因此而灭。 伍子胥为复仇,逃往吴国,辅佐吴国公子坐上吴王之位,然后随吴王一起攻打故国楚国。哪怕此时害得他家破人亡的楚王已死,伍子胥也没有罢休,做出挖坟笞尸之事。 正因此举,历来关于伍子胥争议颇大,有人赞他‘智勇深沉,恩怨分明’有人骂他‘勇而无礼,为人刚暴’。 那时候,媚娘跟她在灯下一起看书,姜沃将‘伍子胥’之事与她看,媚娘便道:“我与司马公之意相同——非烈丈夫孰能致此哉?如此深仇如何能不报?” 姜沃不由想起前世看《警世恒言》,里头有这样一句话:“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让我者生,挡我者死。”[2] 这就是媚娘,她何曾变过? * “武才人。”严承财在外头轻轻叩门。 媚娘打开门,就见严承财拿了册子请她签个名字:“尚服局送来的料子,才人可都拆了看了?没有短缺或者夹杂织坏的料子吧?” 都确认无误后,名册要再交回尚服局去,证明这些才人们已经验过了本月衣料无误。 媚娘写字的时候,严承财却又迅速递上一个小小的信封。 她不动声色收下,关上门一看,见封口处印着一个熟悉的‘月’印。 媚娘便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日’印,印过确定是姜沃送来的信无疑,这才连忙拆开——这会子特意送信来,不会有什么要紧事吧。 媚娘看清信内容的时候,不由笑了。 与其说是一封信,不如说是一幅画。 画上一只猞猁,居然动作神态像人一样,一手拎了小鞭子,一手举了块牌子。线条很简单,却很生动。 媚娘一见便知:王才人之事,她已经知道了啊。 所以才送来这样一封哄她高兴的信。 小猞猁举的牌子上是三个字:“诸事安?” 媚娘推开窗。 天放晴了。 春日的风穿过窗子,拂过她的衣袂,也似乎吹走了这些时日北漪园沉闷的气闷。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