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道:“这棉籽,似乎油性很大,不知能不能榨油?” 姜沃摇头:“能,但最好不要。”她曾经在医院里听人说过,棉籽油里有‘棉酚’这种微毒性物,如果没有好的技术,在榨油同时脱毒,吃多了似乎会导致不孕不育——在医院里住久了,什么病人都能遇上。 她只与吴少卿点到为止,说有微毒,吴少卿就不再问了。 待姜沃告辞的时候,吴少卿特实诚地对姜沃道:“别的我们司农寺也没有,但姜太史丞以后想吃什么新鲜果子,只管来这边摘,等秋日请太史丞过来吃葡萄。” 姜沃道谢:“好,到时候一定来。” 她拎着两篮新鲜水果回到太史局,自然先去孝敬了师父们。 袁天罡和李淳风都喜欢吃樱桃,只是袁天罡喜欢果子本味提溜着樱桃梗直接吃,李淳风则喜欢浇上乳酪当甜品吃。 但面对一篮子青梅,两人都连连摆手拒绝:“快拿走吧,看着就牙酸的很。”俩人都不吃酸,甚至见不得,姜沃只好找张纸把青梅盖上,才不令师父们望梅止渴。 三人坐下吃樱桃,李淳风还不忘道:“你现在胆子也大啦,当值的时间,就跑出去串门子去了?” 姜沃笑眯眯,知道她只要安排好工作,出去逛逛各衙署,师父们才不会生气,只会为她高兴。 她将方才在司农寺所经之事与两位师父说了,好奇问道:“王正卿虽出身好,但朝中也有许多清闲虚职可以给世家子做官,为何让他做司农寺这处要紧的实缺官呢?他既不通农事,岂不是耽搁了?” 这不符合一凤皇帝的作风啊,而且皇帝明显也是知道司农寺唯有少卿是做实事的,那日也只叫了吴少卿去交代这棉花的事儿。 李淳风听完摇头:“这事儿你误了。” “王正卿是个风花雪月的人没错,但他并不是个尸位素餐的人。你要知道,京中衙署上百,每季各衙都需往民部去支领用度——凡是支钱的事儿哪有简单的?” “一国这样大,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民部也每季为了钱粮税收筹措安排绞尽脑汁。哪怕一部必需的使费,去户部申领都少不得费力费口舌,若要再额外支领什么‘试种’‘开田’的用度,那有的是可磨牙处。” “你也见了吴少卿了,那是位实在人。你想想,若指望他去民部要钱,岂不是被民部的人哄得北都不知道,只怕每次捧着欠条就回去了。” 尤其是大唐对外征战的年份,民部对钱财的支出扣得更严,生怕军中要钱的时候调动不开。因而给不要紧的部门确实会打欠条,说以后补上,更别说还想额外领钱修衙署、置办些家具,做些研种之事,那都是做梦。 “可王正卿出身佳,对这些官场事儿门儿清。民部若是晚给一天钱粮,他就能拿着一本佛经上民部坐一天,边看边念,直到民部官员受不了,把钱补给他为止。”毕竟,王正卿是不干活,有大把时间的,但民部可没人能陪他耗。 “哦,还有一事,如今的吏部尚书、永宁郡公、魏王老师王珪王尚书,便是这位王正卿的堂叔。” “有出身有靠山,民部见了他就头疼,于是给司农寺的钱都不敢错日子——近来司农寺为了试种这棉花,用费便超了许多,还是晋王去民部说过话,这王正卿也坚持不懈去民部吟诗,这才让使费都顺顺当当进了司农寺。” 惹不起惹不起,给钱你走好不好,求求了。 “不单如此,王正卿还有个好处,他知道自己不懂农事,也从来不瞎指挥,凡事都让吴少卿去办。他除了坐镇、要钱外,并不干一点儿活。但这人也从来不抢功——京中人人都知道他不务农事只吟风弄月,就可知其为人正派了。” 直接就断绝家族给他捞政绩:他不干活人尽皆知,家里长辈也没脸出手给他弄点功。 姜沃连连点头:那果然是她误了,这位王正卿不光是风雅,更有风骨! 见小徒弟听住了,李淳风越发道:“圣人慧眼识珠,最会用人。若是王正卿一无是处,断不会让他做司农寺的官。圣人要的就是他能保住吴少卿等一干出身低微,不善官场来往,却实在有本事的司农人。” “人无完人,只要将其长处用在刀刃上,便是用人了。” 李淳风边说,姜沃边起身垂手听教。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