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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节


 泪水模糊了视线, 宋令枝只能望见大片大片的水光。

    她抱着沈砚跌坐在地, 身上的人渐沉, 攥着宋令枝手腕的手指却不曾松开半分。

    浓重的血腥味在寝殿蔓延,恍惚之际, 宋令枝以为自己是坐在血泊之中,铺天盖地的鲜血朝自己蜂拥而来。

    定睛细看,方知是沈砚心口淌出来的鲜血。

    “疯子。”

    宋令枝低声啜泣, 泪珠止不住滚落, 她哑声,“沈砚, 你真是疯子。”

    寝殿乱成一团,泛着金光的火把照亮一地, 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宋令枝看见孟瑞惊慌失措朝自己跑来,听见他的失声尖叫。

    耳边吵嚷纷扰, 可宋令枝却再也不曾听见怀中人一声回应。

    沈砚似是……永远闭上了双目。

    “快、扶陛下回寝殿!”

    “不许动!谁都不许碰到伤口!”

    “麻沸散呢?快将我的麻沸散取来!”

    孟瑞本来还在房里翻看古籍查阅古方, 想着明日再为沈砚研制新药, 猝不及防闻得沈砚遇刺的消息。

    孟瑞惊得医书都丢在地,趔趄朝乾清宫跑去。

    望见沈砚心口的血窟窿,孟瑞两眼一黑,差点绊倒在门口。

    宫人抬着春凳过来,药瓶七零八落散落一地。

    孟瑞半跪在地上,老泪纵横,满手都是鲜血。

    他手指颤巍巍,手中的麻沸散颤巍巍,倒在沈砚伤处。

    尖锐的利刃还亘在沈砚心口。

    孟瑞凝眸,双眉紧紧拢在一处:“不可。”

    剑身捅穿的伤处隐约泛黑,孟瑞面色一沉,冷若冰霜:“剑刃淬了毒,必须立刻拔出!”

    宋令枝瞳孔骤紧。

    沈砚本就身中销金散,如今又添一毒。

    宋令枝身子摇摇欲坠,强撑着稳住心神。

    沈砚早早陷入昏迷,可握着宋令枝手腕的手指却半分也不曾松开,如同牢固枷锁。

    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纹丝不动。

    宋令枝跌坐在沈砚脚边,费尽力气也不曾掰开对方半分。

    双眼水雾氤氲,隔着朦胧泪水,宋令枝清楚看见伤口泛红的地方开始泛黑,如涟漪四散。

    她睁大眼睛,怔怔望着怀中面色煞白的沈砚。

    孟瑞扬起头,眼中焦灼不安:“宋姑娘……”

    宋令枝抬袖抹去眼中泪珠,咽下喉中的啜泣。

    “孟老先生,你做你的便是,我留在此处。”

    孟瑞怔忪一瞬,而后点点头:“委屈姑娘了,姑娘若是见不了血腥,也可闭上眼。”

    宋令枝颔首。

    太医齐齐跪在廊檐下首,乾清宫内外,早有金吾卫身着戎装,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殿中宫人来来回回,双手端着温水进殿,换来的,却是一盆又一盆的血水。

    “陛下,老夫得罪了。”

    耳边落下孟瑞低哑的一声,而后他握着剑柄,双目凝重,面无表情。

    宋令枝不忍再看,别过眼。

    烛光幽幽,随风摇曳。

    案上红烛映在纱屉子上,婆娑轻晃。

    宋令枝目光落在迎风而动的烛光上,她竭力屏住耳边所有的动静。

    可还是不行。

    借着朦胧的纱屉子,她望见孟瑞佝偻的身子,望见宫人步履匆匆,端着沐盆帕子来回走动。

    长剑一点点从沈砚心口抽出,宋令枝好像听见了剑刃磨过骨肉的声音。

    她紧紧闭上眼睛,纤长眼睫扑簌,泪水滑过脸颊。

    泪珠温热,落在凄冷萧瑟的长夜中。

    终于,利剑从沈砚心口抽出。

    很轻很轻的一声,可这一瞬,却像是等了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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