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前世被囚在漪兰殿,梦见那一方杂草丛生荒无人烟的后院,画风一转,又是先前那个青杏的丫鬟,血口大盆,张着嘴说要寻自己的舌头。 青纱帐幔挽起,月光偷溜进去,悄无声息落在榻上。 宋令枝无声下地,任由三千青丝飘落。 东次间不曾有丫鬟坐更守夜,往常宋令枝都会半夜偷偷溜过去,或是干坐半宿,或是闭着眼睛数时辰。 总之不会和沈砚同榻。 竹影参差,青纱帐幔尚未从指尖滑落,倏地,身后传来一声笑。 “这么晚,枝枝想去哪?” 青纱帐幔落下,帐中昏暗无光,宋令枝指尖颤栗,脖颈僵硬,怔怔转首,恰好撞上沈砚一双漆黑瞳仁。 眼眸深不见底,望不见任何的情绪。 心口重重一跳,顷刻脑中空白,宋令枝轻声低喃:“我,我……” 白净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宋令枝的脖颈,霎时惊起阵阵颤栗。 沈砚一双眸子空明澄澈,半点困意也不见,他哑声:“想好再说。” 沈砚勾唇,那双墨色眸子好似早就看穿一切。 宋令枝忽然觉得自己和戏台上被圈养的猴子无差,都是给沈砚看戏用的。 沈砚一字一顿:“我不想听假话。” 陡地,耳边又响起白日沈砚那句警示。 宋令枝红唇嗫嚅,她不可能坦白自己在胭脂铺子见到魏子渊的箭矢,可眼下沈砚这话,和试探无二。 肩头轻颤,宋令枝一头乌发长长,轻垂在腰间。 一双潋滟杏眸低垂,宋令枝轻声:“不过是睡不着罢了。” 她忽的仰首,“若是吵着你,下回……” 她想说下回她不再偷跑去东次间就是了。 然想到和沈砚同榻而眠,宋令枝仍觉心有余悸。 纤长睫毛颤若羽翼,担忧下回偷溜被沈砚抓到,宋令枝改口:“下回……我轻点声就是了。” 明月如钩,轻盈悬挂于天幕。 宋令枝气息凝滞,只觉落在自己脖颈的手指轻轻一顿。 沈砚似乎对宋令枝的回答颇感诧异。 停在脖颈的手指轻而缓。 半晌,一声低笑自沈砚喉中溢出。 宋令枝不明所以,抬眸望着沈砚。 院中安静冷寂,蓦地响起一阵喧嚣,为首之人,正是上回的刘嬷嬷。 身上有皇后的口谕在身,刘嬷嬷趾高气扬,腰杆也比往日挺直许多。 二门上的奴才拦不住,任由刘嬷嬷一路直闯,直至沈砚院前。 明月如霜,岳栩一身玄色衣袍,腰间配刀在月色下泛着冷光,他脸色低沉,不肯往后退开半步。 “殿下歇下了,嬷嬷若有事,还请明日再来。” 先前青杏的舌头就是岳栩送去的,后来还连着青杏那丫头塞进刘嬷嬷马车,吓得刘嬷嬷回去后,连做了好几夜的噩梦。 如今瞧见罪魁祸首,刘嬷嬷心惊胆战之余,又想着自己这回来是有皇后的口谕在身,她昂起胸膛,冷声斥责:“皇后口谕,宣三皇子进宫,你是什么身份,也敢抗旨不成?” 岳栩不动如山,油盐不进:“殿下已经歇下了。” 刘嬷嬷怒火中烧,她嗓门洪亮,声音穿过如水夜幕,落在帐幔内二人耳中。 “大半夜的三皇子能有什么事,定是你这刁奴欺主瞒下!太子殿下病重,三皇子身为胞弟,怎会坐视不管?” ……太子殿下。 捏着宋令枝脖颈的手指渐渐加重力道,沈砚眸色骤沉,阴翳冰寒。 宋令枝瞳孔骤紧。 那双扼住自己脖颈的手指逐渐往前,直至扼住自己的喉咙。 宋令枝被迫抬首,气息急促。 她不懂沈砚为何忽然翻脸,或是为着皇后,或是……太子。前世今生,沈砚都和生母长兄水火不 容。 “你,松……”手。 气息渐弱,宋令枝只觉心口闷得厉害,耳边嘈杂声如潮涌渐去,她好似什么也听不到。 “……松、松手。” 掐着自己下颌的手指半点也无松动之际,许是力量悬殊,任凭宋令枝如何掰开,沈砚都不动如山。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