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头顶着地,身体摇晃起来,却因为没支撑住倒在了一侧,继续痛苦地喘息。 卞中涵平静地继续道:“即使我们国家这么积贫积弱,你们最后依然是战败者。过去,现在,将来,不管在你说的哪种战争里,看得见的,或是看不见的,每一条战线上,都会有悍不畏死的战士。我们不会永远被动挨打受人奴役的。终有一天,这片土地,会找回她本应有的荣光,回到她本应在的位置。而那时,你所说的‘其他人’,即便还在,即便还怀着征服中国的幻想、做着征服中国的努力,也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卞中涵低头看着蜷缩着的井上畯,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对他说道,“你们,永远也不会,征服我们。” 井上畯已经没力气争辩了,卞中涵的话扎得他难受,那其中所含的力量,更让他不想去面对,浑身剧痛已经让他力竭了,“是吗……?那我在天上……等着看了。” “好呀,那就让我,送你一程吧。”卞中涵附身扯着井上畯的衣领子,把这人的脑袋转向了四行仓库的方向,然后他从腰间拔出枪,比着井上畯后脑的位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想说的,你听得懂么?”井上畯使出浑身的力气,做了最后的嘲笑,然后真就低声说了一句,“お父さん、お母さん、弟,私が来ました。” 随后,他便不再出声,也不再挣扎,静静地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卞中涵冷冷地笑了,他怎么能听不懂?他当然听得懂。大学班里的那几个日本人动不动就大放厥词,就算是为了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他也要学会日语。所以,凭他非凡超群的脑力和颖悟,继法语之后,他就又会了一门语言。 井上畯,说的是—— 爸爸,妈妈,弟弟,我来了。 呵,看来魔鬼下地狱前,也要念叨一遍亲人,希望和亲人团聚啊。 可是那些死在他手里的中国人呢? 他们在死之前,是否也有机会喊一声,挚爱亲人,等等他们? 卞中涵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复杂的恨,那恨有如实质,让成百上千的画面瞬间涌入他的大脑,催逼着他没做任何迟疑,便迅速扣动了扳机。 行了,已经多活太久了,上路吧。 一声脆响刺破夜空,随后的回声荡悠悠地传向了四周,包括那个伫立在远处的四行仓库。 也不知那里的英魂,能不能听得到。 井上畯应声倒地,如磕头谢罪一般,跪到了四行仓库的方向。 卞中涵收起了枪,没再看地上的那具尸体。 他在那里无声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从怀里掏出了那块一直贴身带着的怀表,默默打开。 四周一点光都没有,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却清楚地知道,怀表盖里嵌着那张小照片上,那个像满月一样可爱美丽的女孩,仍然在朝他笑着。就像小时候一起玩耍、长大后一起憧憬的那样,不变地朝他笑着。 那是他的小阿芷,他此生唯一的、最爱的芷妹妹啊。 不用光线,不用看到。 照片上的每根线条,都已经融进了他的骨髓里。 他是想笑一笑的,但那笑却如何也爬不上他的嘴角。终是咬了咬牙,合上了怀表,在上面印下深深的一吻。 然后拉开车门,上车,驶回属于他的战场。 秦定邦肩膀的伤好了之后,随梁琇一起去见了朱维方,这也是秦定邦和朱维方,第一次正式的见面。 此次碰面,秦定邦亲自向组织表示,他可以尽全力提供帮助,如果需要,他甚至可以携妻带子,一起去后方,去战斗。 这些年秦定邦所做的贡献,组织全都清楚,也早已把他当成自己的一员。但此时,内战已箭在弦上,国民党的枪口早已经对准了共产党。秦定邦用好在上海的身份,比他到后方起到的作用更大。 隐蔽战线上的斗争,是另一种形式的白刃战。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无名英雄,和战场上的战士们一样,冒着巨大的风险,无时无刻不与敌人斗智斗勇,甚至随时随地,会献出自由和生命。比起后方,此时的上海,更需要像秦定邦和梁琇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