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杂志社。结果没过几天,新同事们又不知道从哪听到的消息,接着添油加醋传他的谣。 最后,他只得托在震旦大学的老朋友,在学校给他谋了一个闲差。本以为过了风头再求职,没想到百业萧条不见起色,很多杂志社都已关张,勉强维持的,也不再招人了。于是,他就只能继续在震旦大学拿那份微薄的薪水,和打杂无异。先前在外面的养的那一房,也早跟别人跑了。 人生的颓败失意,也不过如此了。 可恨不久前,他竟在学校礼堂再次看到了梁琇。那女人和另一位阔太太坐在一起,依然巧笑倩兮,更衬得他落拓到了尘埃里。几个月过去了,他的恨意不光没消,反倒更加炽烈。 他沦落到今日,都是拜他们所赐! “那年刮台风,上海给刮得不成样子,路上没几个人,”陈畔转眼看向窗外,缓缓道,“我从江边路过,偶然撞见秦定邦站在码头,看着伙计在往船上装东西。我就在远处观察,可巧有一箱没抬住摔了下来,里边的东西呲溜出来半箱,他们赶紧慌忙又装了回去。但是只那一下就被我看到了,是一箱子……枪。” “我回去后立即写匿名信给海军部,以为这么大的事,一定可以快些法办。哼,结果怎么着,石沉大海,音信全无。”陈畔看向竹野智,不无讽刺道,“看来这枪要是运出去的话,并不会打在海军的身上。要不然,不至于这么听之任之吧。” 竹野智没管那些话外音,他对消息本身愈发感起兴趣。 陈畔说完便伸手去抓那便签下的银元,不料竹野智抢先把手盖在银元上。陈畔脸色微变,“怎么,想反悔?” “我什么时候是那样的人?”竹野智眼神放光,“再加点料。” “我这真没有了。” “再想想。” “再想,就是些没用的老消息了。”陈畔不耐烦起来。 “没用的也说说,再说一条,你就可以拿钱走人。” 陈畔目光阴沉地又看向窗外,绞了一番脑汁,突然转回头道,“冼之成你知道吗?” 竹野智只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但搞情报的敏锐,让他迅速激活当年的记忆,“那个失踪的七十六号的?” “对。” “他怎么了?有他下落了?” “下落?”陈畔嗤笑一声,“他能有什么下落?他当然是早就死透了。而且可能就是死在了那秦家老三的手里。”看着竹野智面部表情的变化,陈畔有些惊讶,“凭你这样的老情报贩子,当真不知道?这都两三年前的老黄历了。” “你怎么能判定他是死在秦定邦手里的?”竹野智赶紧追问。 “我在茶楼听到的,”陈畔又望了望四周,“冼之成被秦定邦江湖悬赏。” 竹野智想了想,有点质疑,“那也只是悬赏,怎么就能断定是被秦定邦要了命呢?” “严四。” “谁?” “十六铺鱼行严四。那个穷鬼,突然就娶了妻置了业,就像转了运一样。有次他喝醉酒说漏了,那笔赏金让他和他弟兄得了,之后过得好不逍遥。”见竹野智像在等着更直接的确认,陈畔继续道,“他逮住了正要从码头逃跑的冼之成,交给了秦定邦的手下。你说人没了,是不是秦定邦干的?” “还有这种事?”竹野智先前做的是战略情报,对这些江湖暗流,关注的还真是少了。 陈畔嗤之以鼻,“冼之成对你们日本人没用了。他手上沾了那么些血,名声又臭,秦定邦不除他,你们也要除掉他。像他那样无声无息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正好省了你们的事。一条本来就没用了的狗,又惹过无尽的麻烦,你们怎么会在意?巴不得他早些烂在土里。” 竹野智又垂下了眼皮,看着杯里漂着的细细泡沫无声破掉,棕黑的咖啡表面光亮得越发像一面小镜子,一个想法迅速在他脑中成型。 他把桌上的大洋推到陈畔面前,拿走盖在上面的便签又看了一眼,揣进西服暗兜里。陈畔伸手就把那大洋抹下了桌,迅速放进自己的大衣兜。 没说谢,也没说再见,戴上帽子站起身,扭头就大步走出了咖啡厅。 竹野智却没动弹,他看着窗外陈畔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路尽头,又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大口,咽下去之后,咂了一下嘴,嘴角噙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