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咱们现在听的这个,是钢琴音乐创作的典范。在德国那阵,我哥对这个感兴趣,还用小提琴练着拉平均律。” 秦定邦回想起,梁琇之前在车里跟母亲说过,她跟哥哥在逃难的时候失散了。秦定邦没接话,看着梁琇伴着音乐陷入回忆。 她温柔地注视着转动的唱片,继续慢慢说道,“我哥哥懂音乐,他说平均律非常伟大,尽管他练的是小提琴,他仍然要用小提琴,把这套钢琴曲集给演奏出来。” 她理了理耳边的头发,“我哥认定的就不会放弃。那年的农历年,我们都在德国。德国人不过中国年,中国人不能不过。爸爸妈妈在家里做了一餐年夜饭。正赶上哥哥本命年,守岁的时候,他戴着妈妈给他缝的虎头帽子,拿着小提琴,演奏给我们听——真好听。” “你哥哥……属虎?”秦定邦似是无心地问了一句。 梁琇“嗯”了一声,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怅惘。 “他大你几岁?”秦定邦接着问。 “三岁,”梁琇抬头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秦定邦看似随意地拿起一张新唱片,“帮我讲讲这张?” “好啊。”梁琇爽快答应。 秦定邦替换下了那张承载了梁琇太多记忆,却让她黯然神伤的唱片。 新的旋律响起,梁琇听了片刻。 “这是……这是舒伯特。” 梁琇不记得这首曲子的名字,只记得是舒伯特的。不像舒伯特其他轻快的音乐,这首听起来如怨如慕的,有些沉重,也有些孤单。 梁琇想起了哥哥跟她说过舒伯特的故事,“曲名想不起来了。舒伯特早年曾经喜欢上一个姑娘,他这辈子就只喜欢过那么一个姑娘,但是没成,姑娘后来嫁别人了。不知道曲子里是不是他记录的失落和难过……” “唉?怎么给停了?”梁琇正体会着舒伯特用音符排布出的如泣如诉,音乐却一下断了。一转脸,秦定邦已经把唱片从唱机上取了下来,连封皮都没套就直接给丟到了一边,“放其他的吧。” “为什么啊?”梁琇不解。 “不喜欢。”秦定邦只说了这三个字。 梁琇见秦定邦开始翻看起桌上的唱片,好像在找,又好像都不满意,有些无从下手。 “我帮你找吧。”梁琇又找了一遍,挑出一张,“你听听这个,《马勒第五交响曲》。” “好,”秦定邦一边给放到唱机上,一边问道,“这有什么说法?” “其实我只是单纯觉得好听,背后的故事和人,我都不了解。”梁琇有点尴尬。 “你爱听这个?”秦定邦确认道。 “嗯,第四乐章尤其好听。”梁琇回忆道。 “好。”秦定邦把唱针搭到了唱片上。 音乐这东西,怎么可以这么神奇呢?梁琇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因为不了解,所以全靠自己去悟,好像有故事,却又不总是同一个。相同的旋律可以随心情生出很多版本的解读,也许今天能映衬这种心境,明天就是另一番悲喜。 她站到了窗前。 夏末秋初的半下午,已近黄昏,天空有热烈的太阳,也有大片的乌云。 秦定邦拎了把椅子放到她身边,她回头道了声谢,便在窗边坐了下来。她安静地坐在那听着音乐,没去留意秦定邦在做什么。等到他把一杯温度正好的茶递给她时,她才知道到他刚才竟轻轻地泡了壶茶。 茶盏中的茶汤红艳又纯净,散发着浓浓的香气。梁琇尝了一口,入口甘醇,喝下去胃里暖暖的,很舒服,不禁道,“这茶真好。”然后又喝了一小口。 秦定邦倚在桌旁,一直看着她喝完,“再给你续点?” 梁琇把茶杯递还给他,却摇了摇头,“不喝了,一杯刚刚好,再多就成牛饮了。” 话未说完,天边突然响起一阵沉闷的雷声,不等人反应,紧接着就哗地一声,瓢泼了一片大雨,但大太阳竟然还在。 秦定邦伸手便把梁琇从窗边拽到自己身边。他刚要关窗,雨势却瞬间小了很多,只剩牛毛细雨。 仔细一看,西边下了,东边没下。宛若老龙王错打了个喷嚏,雷公误敲了雷公锤,纯是神仙们逗了个趣儿,却轻易就给人间开出个玩笑。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