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周潋久居不归,叶老爷子不知内情,只当他父子二人关系和缓,自然乐见其成,信中也劝了许多。 老爷子在商场纵横捭阖数载,早就看尽了人心。周牍多年未娶,膝下只得周潋一子,其中有几分是同叶氏情深难舍,又有几分是舍不下叶家那份丰厚家业,他心中明镜一般。 同为经商之人,叶老爷子是从不信血脉之外的情分能将人拴住的。他能看透的事,以周牍那份为人精明,自然犹甚。 他深知自己已是高龄,时日无多。对女儿仅存的这一缕血脉,他有心无力,护得住一时,却终究护不住一世。往后周家同叶家的事,总归要周潋自己撑起来。 叶老爷子一片拳拳之心,周潋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哪里会瞧不出来。 他不愿老爷子徒增烦恼,是以无论是周家同靖王的交易,还是周牍以叶家相胁之事,都没有在信上同老爷子提起过半句。 可……若是周牍继续这般一意孤行,单凭他一己之力,当真能护住叶家不被拖下水吗? 即便抛开叶家不提,周家门中也有众多无辜之人,在不知情下被周牍拖上了船,进退不得。 来日功成还罢,一旦事情败露,这些人岂非受了无妄之灾? 种种类类,一并压在心头,周潋心里好似乱麻缠绞一般,失了章法。 靖王奸狡,周牍贪婪,如今周家已置身其中,便是说退,哪里又是容易的。 他到底只是十余岁的少年人,即便再聪慧剔透,仓促之下,也生不出万全之策来。 前番舍身去保叶家基业,已是他彼时能想到的唯一主意,至于往后…… 他垂着眼睫,将削好的荸荠搁去盘中,刀刃在掌间旋过一周,银光乍浮,骤然生风,下一刻,就安安稳稳地停在了碟子一侧。 且行且看,总会有别的法子。 削好的荸荠堆了满碟,入口脆甜多汁,午晌积下的燥意都一并泄去许多。周潋略尝了两颗就停下来,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清松道,“荸荠是府中各处都有了?” 清松哪能不清楚自家少爷想问什么,涎皮笑道,“府中各门各户,多了去的,小的怎么好都清楚?” “少爷想问哪一处?” 周潋淡淡瞥了他一眼,“再油嘴滑舌,剩下那一篮半荸荠,你今日就全削了。” “削不完,晚饭也不必吃了。” “少爷饶命,”清松使坏过了,忙抱着头笑道,“小的一早就打听了,这荸荠是庄子里头新收来的,算是稀罕东西,阖府里也就您同老爷那处分得多些,旁的院子都没多少的。” “谢姑娘那儿大约也只有一碟子,厨房还不定肯不肯给呢。” 他乖觉得很,刚一说完,紧接着就又道,“少爷可要小的拣些好的,改日送到寒汀阁去?” “不必改日,”周潋略沉吟片刻,开口道,“就今晚罢。” “等天黑了,你把余下那一篮送去。记得从园子小路走,避着些人。” “少爷不亲自跑一趟么?”清松忍不住又问,“您总有好几日没见过谢姑娘了。” 好歹谢姑娘那里,还欠了少爷一件衣裳没给呢。 周潋顿了顿,手指搭在桌沿处,不自觉地微微攥紧。 他现在到底顶着生病的名头,不好走动。真叫人看见他往寒汀阁去,谢执那里就再也说不清了。 单单一个叶家握在周牍手中,已经叫他寝食难安,若再多一个谢执出来…… 他低低地苦笑一声,手背上淡青的血管绷起,刺得人眼疼。 再多一个谢执,只怕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