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语,末了道:“小姐还小,不知这日子漫长,带着欢喜心悦嫁过去,这日子才过得有滋味。” “姑姑是说,像我娘那样吗?” 烛光下,音音抬起的眼睛,内中没有任何波澜,静静问。 偃月几乎是骤然一震,浑身哆嗦。此时门外停住的孙嬷嬷,落在门上的手也颤得不像样。 烛火轻颤,厢房安静。 音音扑哧笑了:“瞧把姑姑担心的,姑姑放心,我可没我娘——那么笨。”一枝桃花就给人骗走了,咬牙恨了那么久,居然到死,记得的还是那日的桃花。 真心?她没见过始终如一的真心。倒是她娘的真心比什么都真,可有什么用,半个铜板都不值,有真心的人比谁都苦。何必呢。 她才不要什么心悦相欢,她有她的能耐本事,能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而做她的夫君,把该给她的乖乖给了,相敬如宾,不正是夫妻和睦。 如不然——,音音扇了扇烛火,就见灯光一晃一暗。 她移开手,烛火才重新光亮安稳。 不然呀,对方连着他那帮子爱妾,谁也甭想有好日子过。 她喜欢这样的关系,有来有往,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犯我一寸,我把你手连筋打折。多单纯的关系,音音想,自己到底是个纯真的人,就喜欢这样干净的关系。 烛光下,少女歪头,笑得娇艳:“姑姑,这样不好吗?我永远做我自己的主,绝不会让一个男人,掌我悲欢。” 这一瞬间,无论是偃月还是橘墨,俱都失声。 不知是因为音音的话,还是因着这烛光下少女惊人的娇艳,此时歪头看过来的模样,连同她唇角淡淡的笑意,漆黑澄澈的眼睛,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简直好似这深山草木孕化的妖。 太美,不似人间人。 偃月想,什么世子爷,又有什么卖唱女,哪里配得上她家小姐。 门口的孙嬷嬷慢慢收回了落在门扇上苍老的手。 她的手腕上早已重新多了一个玉镯,在月光下莹润流动,是极好的古玉。 她的小小姐那日赠她的时候,笑得那样好看,她说:“嬷嬷的传家宝没有了,可嬷嬷还有我,我给嬷嬷新的传家宝。” 她又想起她的小姐啦,二小姐在国公府艰难当着那个三夫人的时候,她就想过把玉镯当出去,把当时临时冒出来的一笔开销先敷衍过去再说,免得老太太又借着由头连讥带讽,嫌他们小姐没品味,办出来的事儿不好看。 当时她的二小姐说:“嬷嬷,有我活着,就轮不到嬷嬷典当!” 她一向骄傲从不低头的二小姐,那天掉了眼泪,她说:“嬷嬷,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这样无用。嬷嬷可留着镯子吧,不然我觉得自己,更没用了。” 可走出那扇门,她的二小姐呀就把腰杆挺得笔直,下巴微微抬着,骄傲得像只孔雀,好像从未有任何事能难得住她。旁人要看她为难,她就越表现得一点事儿都没有。殷国公府二小姐,一辈子太短,短到她来不及学会:讨巧,低头。 孙嬷嬷抬头,天边起了风,云挡住了月亮。 她好像能听到风中红衣二小姐纵马银铃一样的笑声,马球场上,所有贵女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谁都不敢惹韩家那个喜怒莫测的二公子,可她偏偏就是能纵马在他阻拦下进球,昂着下巴问他:“韩二,服不服?” 记忆中是她还那么小的小小姐,才五岁大的孩子,就有同她娘如出一辙的倔强。被人换上喜庆的衣裳,被人硬按着取下鬓边的小白花,被人按着让她跪下喊新夫人娘。 可就是那样,她都没喊。为此,足足在黑屋里关了半个月,美其名让她跪经学规矩。 却在后来的一日,小小一个孩子跪在了新夫人的脚踏边磕头,她的小小姐说:“娘,是我的错,您大人大量,饶了孙嬷嬷吧。” 永福寺后院,阴云下,孙嬷嬷咬着牙,泣不成声。那次以后,她就被从小小姐身边调开了。再后来,她的小小姐就丢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