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陆子期先把昨日各处送上来的信件一封封拆开来看了,该回的都回复,这才拿起学里的书本翻看起来。 一目十行,他看书一向很快,安静的书房里是有规律的翻页声。门边的钱多安逸地听着,从还是小书童的时候就听惯了公子翻书,跟着公子进了书院以后,再听别人翻书的速度才知道自家公子到底多厉害。 钱多得意地扬了扬眉,他家公子不光看得快,还记得快,什么东西看一眼就记住了,谁有他家公子厉害。如今说到读书好,临城先提到的都是徐公子,钱多是不服气的,外人哪里知道他家公子把生意做得多大,每天光要见的人看得信就有多少,要不然——哼。 天已完全亮了,书童进去,把书房的灯烛熄了移走。 陆子期也放下了书本,微微后仰,靠着圈椅,抬手揉着眉间。目光又落在信件上,把生意上的各种安排在心中一一过了一遍,确定没有疏漏以后,就敲了敲书案,小书童把信件收在匣中,就等外头钟城过来,一封封发出去。 陆子期这才开始把方才看过的书也在心中重新翻过。 天边红日初升,陆子期本笼在半明晨光中的面容变得清晰,一张仿佛造化精心勾勒的脸,此时没有任何表情,不含笑时显得异常冷漠。 窗外那株桃树迎来日光,一夜间又是一树桃花,全不见昨日暴雨后的零落痕迹。 陆子期静静看着,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是的,一切都正常。 就是这样。 他重新抽出一本新的书册,翻看着上面前人留下的批注,看,一切正常。 生意场上杀伐多年,陆子期习惯面对各种意外,总有办法另辟蹊径,走上大道。前晚马车内那个让他措手不及的触碰,那场荒诞至极的梦境,一切污秽都该随着那场暴雨结束,看,一切正常。 窗外的钱多眯眼看了看升起的日头,站直了身子,面上不觉带了笑容,他们大小姐马上要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谢念音就带着丫头从小院出了月洞门,快活地来了前院。一到桃树下,看到大哥像往常一样坐在向窗的书案后正读书,谢念音不觉点了点头,这才对呀。本就轻快的步伐更轻巧了,好像一只翩翩的蝶,向着书房去了。 钱多还没意识到问题,就已觉得心一提,他转头看窗内公子:公子跟往日一样,正垂目看书。可多年跟从,钱多就是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此时的钱多还没意识到让他觉得不对的地方,从某一刻开始,大公子翻书的节奏就骤然乱了。 书房内陆子期捏紧了书页,他甚至没有抬头看谢念音一眼。他听着音音轻快的足音越发放轻,安静的晨光里,能听到她衣裙窸窣的声音,玉镯相撞发出一声微微的脆响,这是她到了书房门口,放下了提裙的手。 翩翩而入的少女明明轻盈宛若一只停落花边的蝶,可陆子期就是不用抬头,都能把她每一个动作听得分明,每一步。 音音行礼,软糯的声音唤了声哥哥。 陆子期再也不能不抬头了,他像往日一样从书页中抬头,含笑点了点头。晨光里,一切都是无声的。谢念音已经坐在了旁边的书案前,拿出浮签,从自己昨日停下的地方继续往下看。 她早起重新看到大哥后欢快的小脸一木,皱了皱眉头,又往前翻了两页,细白的指尖在书页上滑动,找到自己遗忘的句子,怎么昨日才念过,今儿就怎么都想不起来了.....懊恼地捶了锤脑袋,这才继续往下看。 明明一切都是无声,明明一切都跟往日无二。 明明一切都该正常的。 可惜没人看到陆子期这一刻垂下的眸子,内里是他从未有过的茫然,他松开了捏紧的书页,茫然地一遍遍把它展平。按着书册的手,微微轻颤。 太阳升起,初夏的早晨,日光温柔纯净。 陆子期轻轻从书卷中抬了头,他看到音音的睫毛长长的,在她过于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层淡淡阴影,突然睫毛轻动,猝不及防地,陆子期对上了谢念音骤然抬起的眼睛。 他觉得自己体内血液都是一滞。 音音冲哥哥眨了眨眼,笑道:“哥哥,偷看我!” 一句再正常不过的玩笑,陆子期却觉得无所遁形。 音音拿着笔杆顶了顶下颌:“早上加一碟鹅肉馅儿的包子吧。”说着她笑了:“昨天庄子上送了新鲜鹅肉上来,哥哥没吃到呢。”说着她起身朝窗外张望,早就听见的橘墨已转身往厨房跑了。 音音唉唉了两声,橘墨听到音音的话,早就跑没影了。清晖院别说丫头,就是加上小厮,谁也没橘墨敏捷,跑得还贼快。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