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而那女人脚上穿的,正是一双平底黑色皮鞋。 原来她是转身逃去了女洗手间? 那女人在神思不属时,大概没料到有这么多细节都会出卖自己:她显然是用水洗过了脸,但鼻尖仍旧发红,鬓角头发也湿了,越发显得欲盖弥彰。 在她与一个服务员擦身而过时,那个服务员侧了侧身,给她让开了路。屋一柳的心脏几乎立刻就跳进了嗓子眼里:她不是自己的幻觉,她果然是真实存在的! 他必须得马上想办法从李伯斯身边逃走,可是逃掉之后,还怎么和她联系上?难道要躲在餐厅附近等她出来?她不会是骗人的,她低着头哪儿也不敢看的样子,简直就是屋一柳的翻版;她再怎么极力遮掩,那份紧张和恐惧都难以完全被抹去。 就在屋一柳心中渐渐开始热起来时,只见那女人埋头快步走到窗前穿着白色凉鞋的女人那一桌,坐下了。 他的心咯噔一沉。 白色凉鞋此时早就已经恢复了正常模样,冲她一笑,说:“回来啦?” 屋一柳只能看见那女人的后脑勺上下点了点。 那女人自然不可能和一个变形了的人出来吃饭。她刚才好像说过一句“没变的人什么也看不出来”……也就是说,她身边仍有还没变形的人,或者准确来讲,她身边有一个“她以为对方还没变形”的人。 “我们走吧,”隔着对面李伯斯二人,那女人的声音很含糊,按理说屋一柳应该听不见才对,他却确实听见了,好像耳力增强了似的。“我有点不舒服,我、我想回去了……” 他点的咖啡怎么还不来? 李伯斯的目光几乎已经要将他的头顶烧出洞来了。爱丽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放下了餐具,两只手都摆在餐桌上,好像随时在准备抓住什么东西。不可能,不可能,他们应该还没有理由怀疑他的脸不一样…… “你都没怎么动啊,”那一个穿白色凉鞋的女人说,“你没事吧?要不要打包?” 在她喃喃说不用了的时候,白色凉鞋却已经先扬起了手,叫女招待拿餐盒过去。屋一柳顺势一转头,发现那黑洞眼眶的女招待正端着一杯热咖啡朝自己走来;他眼看着对方将咖啡放下,又转头望着白凉鞋应了一声,去拿餐盒了。 ……在他们视线相交的时候,他们更加容易变形。 他死死攥住咖啡杯,烫烫的热意不断刺着他的手。 “我真的不用,”那女人急忙说道,冲她的朋友抬起了头。 白色凉鞋的脸部中央再次出现了一个大洞,将附近的五官和面皮都一起吞卷了进去,深幽幽地见不到底。那女人终于再也没有控制住自己,蓦然一声刺耳的尖叫,顿时撕裂了餐厅里的空气——在那一瞬间,所有的头颅都朝她转了过去。 绝望将屋一柳牢牢攥住了。唯一一个同路人,唯一一个正常人,还不等他与她说上半句话,她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你怎么啦?”白色凉鞋的脸仍然在向中央黑洞里不断沉坠,问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正常?” 那女人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她已经完全被切断了理智。在她漫长、失控、撕心裂肺的尖叫中,餐厅里一个接一个的人都站起了身。 服务员、食客,甚至包括后厨,都相继变了形,一步步朝那个已经濒临歇斯底里的女人围拢了过去,就像是一群群蚂蚁发现了新鲜的虫尸。李伯斯和爱丽都朝她转过了头去,趁着这个机会,屋一柳强迫自己壮起胆气、握着咖啡杯,腾地站起了身。 “你去哪?” 在屋一柳走过李伯斯身边的时候,后者才发觉他起了身,一把就伸手朝他抓了过来。他早就为了这一刻在脑海中演练了不知多少次,抬手就将一整杯热咖啡泼上了李伯斯的脸——如果那还能被称为脸的话——在对方响起的一声惨呼声中,他从几个变形了的食客身后擦身而过,朝门口夺路而逃。 在扑出大门的时候,屋一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已经看不见那个女人了,她被全餐厅里的人给挡得严严实实,仿佛从未存在过。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