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一时间被困住了,如果人偶师不想让她走,她就不可能跑得出去。 这一点,波西米亚心知肚明。 所以当夜风呼呼地将她的长发刮向耳后,随着她奔跑的步子一阵阵打得皮肤冰凉时,她差点因为骤然放下重担而迸出眼泪来——她刚才几乎都要确信了,自己转身就跑的下一刻,大概会像楼梯里那个男人一样炸成漫天血肉。 人偶师不追上来,她的主意就差不多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就要看林三酒会不会追上来了。波西米亚想到这儿,又往围栏旁迅速后退的重重树影间扫了一眼,却没发现人的影子。 人呢? 她刚才冒了老大危险,当面说人偶师快变成树了,就是希望能让林三酒确信他成了瓮中之鳖;所以当她逃掉的时候,林三酒就不会再管已经到手了的人偶师,反而追上自己。 ……莫非是因为她脚下有树根,跑不了这么快? 波西米亚马上慢下了一半速度,劲儿一松,浑身首饰都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简直像是在摇铃招狗一样——或者说,摇铃招鬼。 她在响声里抬眼一看,发现自己离目标地点越来越近了。 前方的公路马上就要转弯了,在那个弯度上,山林沉重地、紧紧地压上了公路的边缘,好像要将公路的呼吸掐断一样;二者之间已经没有距离了,有些灌木、枝叶甚至探出了围栏。要是林三酒果真那么想要她也变成一棵树的话,肯定不会放过这个离她特别近的地段…… 波西米亚又往密林里扫了一眼,在快进入弯道的时候,特意粗重地喘着气,跑了几步停下来,在围栏旁边住了脚;几根灌木枝从围栏空隙中伸出来,被她激起的风吹得一颤一颤,仿佛细细的手指,一勾一勾地要抓上她的小腿。 她跑得够远的了吧?那个恶有恶报系统,总不能把范围覆盖到这儿来吧?真是,也不知道那个破玩意是哪来的,一到给人添麻烦的时候,大屁股精就花样翻新。 波西米亚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嘴里一边呼哈呼哈,一边用余光不断扫过山林。竖立的黑影层层叠叠地立在山上,仿佛正无声地望着她,每一棵植物都好像是看懂了她的计划。她有点发虚,忍不住在寂静的公路上来回转了几圈,然而暗沉沉的天地之间,唯有一直绵延下去的群山和公路,和被山风吹过时,林海低哑的喘息。 别是她变成树了以后,傻得转不过来弯,不知道追上来? 难道她还得再往回走走?那也太假了,就算对方是树—— 念头没转完,波西米亚突然急急往后一翻,像个紧缩到极致时一松手跳出去的弹簧,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仓促迅速的弧线,屈膝落在了地上。从她刚才站立之处外不远,一只手迅速没回了重重阴影里。 “你什么时候追上来的?”她又惊又气——她一向喜欢穿好几层宽袍大袖的长裙子,要不是刚才飘荡的衣角上及时传来了被擦过的感觉,她恐怕就要被一把抓住小腿了。“你变成树了怎么就喜欢玩阴的了?站起来!” 过了几秒,从林立的森森树影中,一个高高的细长黑影慢慢地升了起来,仿佛一道墨迹正被逐渐拉长,被逐渐拉得脱离人形,越来越向一棵树靠拢了。 波西米亚原本有一肚子话都打算浇到林三酒头上,此刻突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去你妈,”她低低骂了一声,抬脚就跑。 围栏后,那个细细高高的黑影立刻跟着她动了。称不上“跑”,因为没有人类可以用如此僵直的肢体跑步而不摔个马趴的;但林三酒每一步落下,都像是一根柱子被打入了地里,又牢又稳,速度却快得能叫人眼花。 波西米亚很快就明白为什么她连一点响动也没听见了:她此时不敢将目光从林三酒身上挪开,生怕一转头对方又要融没进黑暗里;可明明眼睛正盯着她,耳朵里听见的却只有林木枝叶摇摆时的低低波浪声,反而衬得天地间一片死静。 现在! 波西米亚往后一倾腰,重重一甩自己的大袖子,一道薄薄的银芒脱手而出、滑出了围栏,紧贴着林地地面横扫过去。当它转瞬间就来到林三酒面前时,后者一只脚正好快要落到地面上去了,无数蚯蚓般的细细影子,正在她靴子底部叫嚣翻滚着,只要她一落地就能重新将她连接在大地上—— 就在那道银芒即将刮过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