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愣愣地盯着他,突然浮起了一个念头,却兀自不敢相信:“……波、波西米亚?” 大男孩松开扶着她的手,双手在自己面庞边一比,“我觉得我这个样子也很好看,对不对?真不愧是我。” 是挺好看的,但那不是重点吧? 林三酒刚要张口问的时候,一道细细的、低低的皮革摩擦声,就令她激灵一下回过了神——她吃力地转过身,正想问问人偶师到底干了什么,等她勉强看清楚不远处的景物时,却不由怔住了。 不久前仍然高高在上的巨大蚁后,不知何时被人彻底掀翻了一个个儿;它的头部和前齿直冲着天空,细长的触须蜿蜒在地面上,仿佛两条扫来扫去的蟒蛇。从腹部伸出来的六根粗壮长足,在半空里不断颤抖挣扎,将大地都震得一晃一晃,却始终被黑色的缭绕雾气给牢牢捆在了一起,没有一点儿挣脱的希望。 在那颗大得令人难受的蚂蚁头部旁边,正笔直地立着一个漆黑的人影。人偶师此刻背对着她,分明听见了她的声音,却连头都懒得回;朦胧之间,他身上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但是林三酒现在老眼昏花,看不清楚有什么不一样。 “扶我过去,”她对年轻男孩版本的波西米亚嘱咐了一句。 波西米亚的性格显然还是老样子,不如她的新外表那样无畏:“我不去。”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大人没叫。” 真是叫人没脾气——林三酒靠自己现在的身体挪不过去,只好声气低微地对着人偶师的背影遥遥说道:“你……你什么时候抓住它的?那洪水……到底是什么?我怎么了?” 虽然看起来像是洪水,但当它褪去以后,树叶、土地、衣服上全没有半点湿意。 话音落下后却是一片安静,空气里唯有蚁后撞起的枝叶簇簇作响。等了半晌,二人才听见人偶师近乎轻柔地叹了一口气。 “我以前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他没有转过身,仍旧望着蚁后的头部,声音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朵里。“……但是我错了。我承认,想把你废物利用,是不可能的。” 尽管现在年老衰败,林三酒心里还是升起了一股不服气。 “就、就算你不来,我们也……也能够战胜蚁后。只是辛苦一点……”她以前也不是没有被进化者围攻过,她有自信自己能够胜利——意老师不也说了吗,她在战斗的时候脑子转得特别快。 人偶师冷冷一笑,尖刻的语气像冰刀一样刮人:“你太客气了,哪里是辛苦一点?给你一支笔,让你把自己的名字写下来,你也得挠两天的头。” 林三酒把几句腹诽压了下去——一是因为识时务,二是因为没力气。 “我……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 人偶师闻言,终于慢慢地转过了身。他似乎换过了一身衣服,因为肩膀和手腕处的羽毛消失了;此刻她视野朦胧,只能隐约看见数条细细的黑皮带缠绕着压在他苍白单薄的腰间。当他转过来的时候,小腹上似乎还露出了一些贴着伤口的棉布和血丝。 再仔细看了一眼,她明白人偶师是哪里不一样了。 他的头发。 林三酒咽了一下嗓子,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里头,咽也咽不下去。人偶师原本垂至锁骨的漆黑头发,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剪短了,全部梳向了脑后;光亮的黑发服帖地顺着他的头颅,贴在雪白颈后,露出了他削瘦、清冷的面庞轮廓—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