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持月用过了早膳,独自卧在自雨亭中沉思,雨幕如珠如线,她也在努力理顺着自己脑中的杂线。 除却岸边的一大圈奴仆,只有知情守在亭内,黑衣少年抱着长剑,一脸的不苟言笑,余光百年如一日落在那美人榻上云鬟雾鬓的公主身上,谨守在界限之外。 “知情,季青珣可找过你?”李持月忽然问。 少年若遭仙人吹了一口仙气,墨色眼眸活泛几分,看向了公主,摇头道:“从未。” 李持月点头,季青珣也从未与自己提过让换一个护卫这种话。 看来他也知道什么人能动,什么人不能动。 前世宫变她没有带知情进宫,是因为他护着自己挡过李牧澜手下的暗杀受了伤,现在李持月忍不住怀疑,当时究竟是凑巧还是说季青珣也与此事有关呢? 想不出答案的事,她没有再继续想,比起如今府中未净,她更加在意另一件事。 关于收拢禁军将领,是在韦后之乱时就已提过的。 历来自家人改朝换代,最该拉拢的就是这些人,如今已经两年过去了,季青珣扯着她的旗子办得不错,暗中已归顺了的三位中郎将。 就是不知这些人真正忠心的是谁,季青珣前世就隐藏颇深,他要策反众将,应是不会这么早透露反她之心。 但如今大小事宜都由他来办,别人也难免觉得她这位公主无能,未必斗得过季青珣,才会选择归顺于他。 这件事绝对不能再交由他办了,但立刻叫停,又用什么理由呢? 距前世宫变还有三年,她还有时间,能将局面逐步扭转过来,即使这府中季青珣的党羽一时未能尽除,只要掌握住了禁军,再杀季青珣,便不必再有后顾之忧。 “公主,”秋祝打断了她的思绪,将一份卷轴呈上,“郑嬷嬷入府三年,她换过的人都在这儿了。” “这么多?” 打开卷轴,李持月霍地从美人榻上起来,长裙曳地,反应引得知情都侧目了。 要全换了还不让季青珣发觉,还真是困难。 秋祝见公主伤神,自己又帮不上忙,便将一旁她素日爱吃的樱桃毕罗捧起。 李持月拿起一个毕罗放进嘴里嚼,开动起脑子,这件事并没有为难她太久。 这公主府的人虽信不得,但她可以能将可信的人召进来,顺便压制一下郑嬷嬷。 — 解意听闻公主召他的时候,高兴地把手里揪的花草都丢了,跳起来整了整衣冠,“公主在哪儿,奴马上过去。” 他是自幼进宫的小内监,因为长得玉雪可爱又没有背景,打小就被人欺负。 遇见公主的那一天,他正被人按在御湖的冰面上,按着他的小内监跟人打赌,自己能不能把他推到湖中心的窟窿里。 彼时宫中还是女皇当政,路过的持月公主见到了他们,兴致勃勃地凑上来说:“我赌可以推进去。” 按住解意的内监见来的竟然是公主,激动得很,“公主说能推进去,那就一定能推进去。” 那一刻,解意都要绝望了。 他被按着头颅,看向那金尊玉贵的小公主,觉得她真是好看,也真是可恶。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 公主却指着他,笑着对那内监说:“本宫跟他赌,赌你能被推进去。” 解意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内监也傻了眼,怎么一句话的工夫灾祸就到了自己头上。 但公主的命令谁敢违抗,他只能松了抓住解意的手,下一瞬,按人的被按到冰面上。 “推吧。”她笑得软甜。 欺负人的内监被推了出去,在冰上滑行,公主拿手遮着个帘子远眺,直到望见人坠进冰窟窿中,“扑通——”一声。 公主笑了,看向解意:“本宫赢了。” 从那一天起,解意就得了天恩,能跟在公主身边,做玩伴和侍从。 他再也不会被人欺负了,虽然他在一众奴侍中并不起眼,但还是用尽努力,跟着李持月出了太昊宫。 原先每天还能或远或近地伺候公主,但自从公主日渐沉湎在季青珣的温柔乡里,连他都不常见了。 解意还以为自己也像别的侍从一样,要被公主忘了呢。 毕竟他又不像知情一样,有一身武艺做本事,能时时贴身守着公主。 如今又得宣召,他必定得好好表现才行。 第4章 自雨亭前,解意的脚步放慢,低头规矩地走了进去。 “奴拜见公主。”他长伏在地。 李持月招手:“到本宫跟前来。” 解意心中激动,躬身走上前,在榻下跪坐,小心地不压到公主的织金襦裙。 他今年才不过十五岁,脸又长得幼短天真,一心一意地看着李持月时,眼里尽见孺慕之情。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