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东宫沉浸在漫无边际的冷湿中。 书房重新掌了灯。 就一盏,孤零零地立在干净的长桌边沿,微弱的光线照透不了整个空间,它只能弱小地坚守着桌边的小小阵地,在时间的流逝中变得越发黯淡。 封暄在此坐了将近一个时辰。 他手里的密报被捏得发皱,手上的玫瑰露味儿早已散去,迸起的青筋昭示着主人无法平静的心潮。 密报所示,阿悍尔布防在西北定风关前线的军队仅有六万人,这与封暄原本的猜测大有出入,但也符合了他昨日无意问司绒的话——战事拖得太长了。 敌方没有助力,那便是阿悍尔出了问题,裁兵?北拓?屯田?建城?不论是哪个,阿悍尔兵力大不如前。所以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司绒找上封暄的原因,是阿悍尔要与北昭开榷场谈和的原因,是阿勒在山南海域占下帝弓湾,牵制兵力的原因。 阿悍尔在做什么? 封暄想到了昨夜,他说起战事是否拉得太长时,陡然被司绒扯落的头发;想到司绒画的图纸,刀、枪、剑、戟、锤、箭,她对十八般兵器都有所涉猎,但明显对这些兵器兴致缺缺,她像在找某种特定的武器,有几次已经提到嘴边了,又硬生生给咽回去。 无所谓。 封暄捏着眉心。 他不在乎这些。 他沉坐的原因不在于此,不在于密报的内容,而在于这封密报本身,它来自于阿悍尔内部! 这让他想起和司绒的“尖刀论”,她对于尖刀有多么排斥与抵触,从她的反应就可以看出来。 可这把尖刀被他早早地,亲手送入了阿悍尔腹地,带出了阿悍尔的秘密一角。 他不敢想此事暴露的后果,不送尖刀入阿悍尔,这是他许下的承诺,可这把刀送入得太早了,早过了他许诺的时间。 尖刀还在潜伏,就已经在隐匿待命的过程中悄然幻化出了另一边刀刃,扎得封暄心口生疼,这是种崭新的痛感,和他此前从司绒身上尝过的种种都不一样。 司绒。 司绒。 封暄默念着她的名字,近乎颓废的默念,把他的心念得又酸又丧,那是一种无痕的窒息感。 离开。 这两个字光是想想,就能杀掉他。 不能,封暄徐徐吐出一口粗重的气,司绒只能在他身边。 雨势骤然大起来。 已入夜了,暮色遮掩暴雨,肆无忌惮地弹跳在朱檐瓦砾上,九山从雨幕中走近书房,收伞抖了抖袖子,一长两短敲门:“殿下,朱将军到了。” “嗯,”封暄点燃密信,丢进铜炉里,“请进来,公主用过晚膳了吗。” “公主用过晚膳,一刻钟后便到,”九山小心地问,“殿下,是否告知陈译任务终止,寻机隐出阿悍尔?” 九山看的角度是北昭与阿悍尔如今正谈和,陈译这把刀藏得好便罢了,若是藏不好,那就要从助力变成北昭自己的隐患。 谈和是国事,犹如巨大的车轮滚动,每往前走一寸,后边都是双方人力物力财力的堆砌。 除开这些,双方正处于重建信任的关键期,这信任感就像刚蹒跚学步的稚子,受着两边的搀扶和护持,若是身后猛不丁来把刀一捅,顷刻就会稀碎! 双方已经不再像两个月前,隔着八里廊拱卫带互相眺望,远远地忌惮,现在是正在彼此靠近的时候,握手能言和,反手也能给对方致命一击。 九山忧心忡忡,他是个爱操心的性子,却久久等不到殿下的答复。 “暂不撤离,以免暴露。”纸张潮湿,火舌艰难舔舐,封暄盯着那一点火光,他想的远比九山要深,不知道陈译是怎么打入阿悍尔的,贸然撤离,风险必定成倍拔升。 要撤离,也要做好万全安排,如今榷场已开,边关即将开放,人口流动是个好机会;唐羊关海域北接曼宁港,若是战事延伸到阿悍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