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头西斜,浮躁的恭维和宫宴的热度都降下去,人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宫。 司绒起身,众人按着品级先后往钟磐楼外走,走出朱门,在外头见着一个脸熟的人。 哟,等着呢。 司绒笑笑:“劳烦姑姑了。” 这人正是昙花台夜宴领她出宫的那位女官,女官恭顺颔首:“公主这边请。” 一刻钟后,果不其然又到了那条“生死路”。 重新踏上这条宫道,司绒的心情和第一次完全不同,杀机或许仍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但在这宫里能主宰生死的人却就在跟前五步远。 “公主当心脚下。”女官轻声提醒。 和那夜一模一样的话,不同的是,她跨过门槛后,女官自动自发地折到了墙檐下垂头快步离开,司绒朝身侧一点头,穗儿与稚山也跟在女官身后疾步离去。 天边开始浮动橘金色。 身后的朱色宫门缓缓合上,身后无路,只有跟前长长的宫道,一层套一层仿佛无休无止的朱色宫门,一轮烈烈的红日悬在宫道正上方,平添一股壮丽肃穆的美感。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彼此的呼吸声、脚步声、衣饰摩擦声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一步一踏,都是隐而不发的试探和算计。 安安静静地走了半条宫道,司绒速度未变,可两人的姿态已经从一前一后变成几乎并肩,是他放慢了步子,也是要开口的意思。 司绒的头顶才将将到他肩头,余光里就是他的手臂和半截下颌。 封暄率先打破了沉寂:“公主入北昭,是做好了为质的打算吗?” 这是封暄对司绒说的第一句话,没有客套花招,单刀直入,毫不拖沓,话里都是笃定的威胁,一开口就习惯性地要霸占上风。 司绒目视前方:“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阿悍尔是来与北昭交好的,八里廊原本草木丰茂,生机勃勃,既有草原的遥铃,也有北昭的笙歌,如今铁蹄遍踏一片荒芜,不是可惜了吗?” 她意有所指道:“战事,是给他人建功勋的嫁衣,殿下今日在宴上该是瞧得很清楚了才对。” 两人心知肚明,北昭之所以不肯与阿悍尔交好,就是存了打阿悍尔的心思。 司绒花了这样多的心思进北昭,并不是阿悍尔怕了北昭,而是如今的阿悍尔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阿悍尔耗不起,更不能让人察觉阿悍尔耗不起,这才是司绒入北昭的真正目的。 而北昭自诩中原正统,怀柔远人,若要出兵,必要“师出有名”,就如四个月前打乌禄,就是乌禄挑衅在先,如今北昭再不能故技重施,把这四字用在阿悍尔头上了。 “如今不是,很快也是了。”封暄不为所动,转回第一个话题。 司绒微微一笑,惋惜道:“看来殿下对司绒送的礼不满意。” “确实不满意,孤不喜强塞到手里,又无法拒绝的东西,”封暄顿了顿,“更不喜擅作主张的人。” 他说着话,在夕光里侧头,司绒正好看向他,两人视线猝不及防地撞上。 脚步同时顿下,橘金色的光芒洒下来,他们的鬓发、衣肩、鼻梁、颌线都跳动着同样的光芒,又各自糅杂出不同的风度和气势。 冷峻的青年,浓颜淡绪,眼里仿佛盛着阿悍尔的星空,让人看不懂,参不透,却总不自觉仰望。 她眼睛弯起,好似委屈:“这可不能怪我,殿下拒人千里之外,东宫的大门对阿悍尔紧闭,司绒只能用这种法子把诚意送到殿下手里了。” 两人距离一臂,封暄垂眼看她。 她的五官轮廓要深一些,美艳,还有点儿英气,偏偏皮肤白又柔,个子挺小,中和了那股攻击性。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