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借题发挥,再表演一遍“孔雀拔毛”,只好闭上嘴巴,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说起来,修已经跟她坦诚相对,事无巨细说了一遍自己的童年往事,她却没怎么跟他敞开心扉。 也许,坦然享乐的第一步,就是学会跟身边人倾诉心事。 然而,谢黎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内心就涌起一阵强烈的罪恶感,受贿了似的坐立不安——除了跟犯罪分子套近乎,她从来没有主动跟别人倾诉过心事。 就连“谢启则”,也只得到过她一句似是而非的梦话,以及一个情不自禁的拥抱。 是的,在她看来,跟身边人倾诉心事,也是安逸的、让人舒适的。 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谢黎决心要改变。 她拿出刮骨疗伤的态度,准备晚餐时跟修好好聊聊。 当天晚上,修做了一桌子谢黎爱吃的饭菜——作为曾经的赛博霸总,他倒也没有贤惠到这个地步,大部分都是机械臂出品,他只负责优化算法模型。 谢黎坐下来,喝了一杯果汁,纠结怎么跟修开口。 谁知这时,修侧头看了她片刻,冷不丁说道:“你父母已经被我接出来了。” 谢黎一惊,猛地抬眼看他。 “怎么这么惊讶,”他微微笑了笑,“我以为你想说这个。” “……我确实想说这个。” 但她打算循序渐进来着,先是提及自己的童年,再聊到父母对她的教育,最后才说到减刑的事情。 谁能想到,他一步到位,直接让她父母刑满释放了。 谢黎有些茫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可能因为我对你了如指掌。”修回答。 他的确对她了如指掌,尤其是一些见不得人的私欲。 人人都有两面,修似乎是她身上邪恶的一面,她所有欲-望的化身。 “……谢谢,”她复杂道,“但这种事情,我自己来会不会更好。” 每个人都有冲动的时候,她也一样。 当时,她太年轻气盛了,眼里揉不下一粒沙子,觉得公是公,私是私,犯了罪就得坐牢。 父母教她善良,教她坦诚,教她坚韧不拔,唯独没有教她世故与圆滑。 “圆滑”并不是“奸猾”,也不是阿谀奉承,失去自我,而是一种平衡之道。 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也没有固定的答案。 就像著名的“电车难题”——无论是袖手旁观,还是让电车改道,似乎都是反人性的,很难在这件事上寻求一个正确的答案。 而现实中,全是这样的“电车难题”。 可惜,网络发展至今,人们似乎变得越来越偏激,不再允许中立的观点存在,任何事情都想要一个绝对正确的答案。 假如有人死于枪-击案,那么第二天的报道,凶手必须是邪恶的,受害者必须是无辜的。 任何试图探索凶手身世背景、行为成因的言论,都是在给凶手“洗白”。 于是,没人知道,凶手是在哪里买的枪,又是谁卖给他的子弹,谁越过监察给他办理了枪-证,又是什么事件成为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黑诊所的确是罪恶的渊薮,但当时,他们蹲守了那么久,最终也只查封了几家黑诊所罢了。 这玩意儿就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封了一家,还会有下一家。 逮捕了一个同流合污的大夫,还会有无数个大夫为了金钱,接连不断地涌上来,面无表情地生剖受害者,掏出他们的义体和器官。 假如当时,她冷静一些,圆滑一些,想办法让父母成为“污点证人”,继续跟黑诊所交易,顺藤摸瓜查出更多黑诊所,直到抓住始作俑者,而不是执着于一个黑白分明的答案……是否会有更多黑诊所关门,更多受害者得救? 谢黎不知道。 她一只手撑着额头,表情难得茫然无措。 ……她好像做错了很多事情。 修看着她,突然说道:“你父母在监狱里过得很好。” 谢黎愣了一下:“你打点的?” 修最近喜欢邀功讨赏,她下意识以为这句话也是在讨要奖励。 “当然不是,”修若无其事地说,“当时的我一心只想杀了你,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他侧过头,专注地凝视着她:“是你自己,谢黎。” 谢黎眨了一下眼睛:“我?” 修并没有直接给警局施压,强迫他们释放谢黎的父母,而是根据屿城相关法律条款,让她的父母在服刑期间,提供更多有关黑诊所的信息,再基于他们在狱中的良好表现,推动减刑程序,最后提前释放。 说来奇怪,狱中不少人都是谢黎亲自逮捕,他们却对谢黎的父母礼遇有加,尊重至极。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