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她心中盘旋多日的疑问终于问出口,心中惴惴不安,手指微微发白,在袖间微微发抖。 林水铭抬眼看她,站在黑暗处,看不清脸上所想,半晌后,只听他回答。 “先帝是忙于政治,疲劳致死,这是太医们一致得出的结论,公主应当知晓。奴才并非太医,从前也不在先皇身边伺候,公主知道的便是奴才知道的。” 贺攸宁未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上前两步走至窗边。 “林公公是聪明人,也知道本宫为何要与你单独说话,阮贵妃与舒嫔之事虽说都是过去的事,阮家已不复存在,舒家再想寻仇也是投告无门,可林公公也并非是全然无辜之人。” “林公公大可想一想,若是舒家知晓,你会是何下场,你自个儿的命就罢了,你家人的命也都不顾了吗?” 冤有头债有主,祸不及家人是贺攸宁从前曾对他人说过的话,也是她一直遵守的准则,如今也都抛却,成了自己不想成为的恶人。 “你只需回答本宫一句,是或不是。”她今晚定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事关家人,林水铭听了这话果然有触动,苦笑一声,点了点头:“是。” 话音落地,贺攸宁下意识向后两步,退至黑暗中。 明明小皇帝早就同她说过,曾看见大皇子在景成帝离世前不久去找过景成帝,可贺攸宁总觉得,有时眼见也并非如实,心中抱有一丝侥幸。 如今林水铭一个点头,贺攸宁便立刻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一瞬间所有心里替大皇子推脱的话都成了一场空。 贺攸宁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那间屋子的,只是浑浑噩噩失了神般往前走,心里本打算要问的话也未说出口。 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大皇子,却发现大皇子早就等候她多时。 大皇子宫中未留一个宫人,只他一人独自饮酒,瞧见贺攸宁来了,像是从前那般,语气亲昵叫她快坐。 贺攸宁同他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不想笑便不笑了吧,这般模样怪难看的。”此刻大皇子也不再伪装,替她斟了一杯茶,“你不会饮酒,便以茶代酒,陪我小酌几杯。” 贺攸宁深吸一口气,像从前一般,坐在大皇子身边,替他翻开桌上的书本,“皇兄给我念一段吧。” 大皇子拿起酒杯的手一滞,而后又像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你如今也不是几岁的孩童,还要人读书哄睡的年纪,早就没了这个习惯,还读它作甚。” 贺攸宁放下书本,自嘲道:“也是,从前总是从前,太阳东升西落,日子是往前过的,今时人也非彼时人。” 大皇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似是感慨道:“阿宁,你长大了。” 贺攸宁死死咬住嘴唇,低下头不去看他,尽力掩饰着心中的惊涛骇浪,有一瞬间,她就要忍不住站起来质问他。 可她一看见大皇子空荡荡随风飘扬的一只衣袖,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淑惠长公主也好,小皇帝也罢,这宫中谁都比她有资格站在这里,谁都能怀疑大皇子是否对景成帝做了什么。 可唯独她没有资格,大皇子因为她失去手臂,因为她无缘帝位,如今变成这番模样也皆是因为那一场大火,归根到底她才是那个将大皇子拖入深渊的人。 她没办法原谅自己,却也不只该如何弥补大皇子。 鸣山大火后的每一天,每每想起大皇子,她没有一刻不是煎熬的,恨不得自己当初死在那场大火中,也好过如今看着大皇子受她本该要承受的痛苦。 一只温暖的手抚上她的背,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阿宁,想哭就哭吧。” 贺攸宁终于抑制不住,扑向他怀中,眼泪几近将他的衣服打湿。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