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心思再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三个小徒弟站在明黛的身侧,低着头一言不发,就连一向跳脱的徐珉玉也罕见地安静了下来,默默地抱紧了自己怀中的那把小铁剑。 生死无小事。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生前多少风光,死后却只能葬在一座籍籍无名的小山岗上,连姓名也不得题。 一想到这,徐珉玉的眼中不由得微微发涩。 事实上,“徐”非他本姓,“珉玉”也不是他的真名,在被父亲托付给师父的那一天起,他的过往便同父亲的尸身一道埋葬在了那小小的山岗上,不可再与人提及。 但……遗忘和放下哪里是件容易的事呢? 就像二师姐,就像那成百上千个盘旋不去的冤魂。 恍惚间,不远处传来一阵琴音,似乎有人在弹奏往生曲,抚平哀愁与怒怨。 是谢惊安。 半柱香后,灵火燃尽。 棺木中,李景舟的尸身与李氏的衣物都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抷青灰。 李盼儿将那些骨灰悉心收起,装进骨灰盒中,最后封上棺木,另起长生位,重新点了一支香,举过头顶深深一拜,最后稳稳插进香坛中。 明日他们便会离开此地。 此后,世上便再也没有李盼儿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说:“请师叔重新赐名。” 明黛没想到她会提出这种要求,愣了一下,很快又回过了神,认真地问:“你想好了?” 李盼儿抿抿唇,神色似是有些挣扎,但很快还是下定了决心,严肃而认真地说:“是,我想好了。” “从今往后,我想为自己而活。” 明黛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甚至还有些赞许。 从小到大,她见过太多的招娣来弟,其中也不是没有人和她倾诉过苦楚、向她呐喊求救。 成为乡村教师以后,她也曾紧紧拽住那些或是稚嫩或是粗糙的手,想要想要帮她们从泥潭里脱身,但最终成功的人却少之又少。 大多数人都败在了向外攀爬的过程中、甚至就差临门一脚的时候。 不是因为族人拖累、父兄压榨,而是因为她们在经历重重磨难之后,早已经遍体鳞伤,最后心灰意冷地选择自己放手。 但好在李盼儿是个拎得清的。 明黛沉思片刻,道:“男子能为之事,女子未必不可为,你心性坚韧,的确不应该被困在暖阁之中。” “扬帆采石华,挂席拾海月。” “这是谢灵运谢公笔下的景,却也只是他笔下山水的万分之一。师叔相信,未来还有更加广阔的天地在等着你。” “今后,你就叫做拾月吧。” 翌日。 天光刚刚破晓,白露还未来得及从枝头垂落,李府的门便被人悄无声息地推开,先后走出几道人影。 正是明黛一行人。 今天是他们离开启玄镇的日子。 按理说,春寒料峭,他们应该等到白日再出发,但明黛知道自家徒弟不想引人注意,便特意挑了这么个时辰。 倒是连累了谢惊安。 这段时间为了调查那噬魂幡和邪阵背后可能涉及的事情,他也留下来在偏院住了几天。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明?璍黛发现:他这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性格温和,却是个极度喜静的人。 以至于他们明明同住一个屋檐下,却也经常见不到人,要不是偶尔还能听见琴声,明黛差点还以为他已经走了。 所以昨晚明黛犹豫了一下,还是去同他说了今日离开的事情。 毕竟这几日进出李府的人并不少,这段时间几乎都是明黛在帮忙处理安排。若是他们寻不见人,肯定会去问谢惊安,到时候又是一锅粥。 与其这样,还不如一起走。 谢惊安:“长老说笑了,出门在外,风餐露宿都是常有的事。唐长老不必介怀。” 说是这么说,但该有客套的还是不能少。 明黛正想再说点什么,却见巷口突然多出几道人影。 “小心!” 几个小徒弟还以为是有什么埋伏,瞬间警惕起来,可仔细一看,竟然都是周围的父老乡亲。 “唐长老,你们要走了?”有人这么问道,并未压低嗓音。 于是很快,家家户户的煤油灯都亮了起来,纷纷推窗开门:“要走了?” “要走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