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近了,有长椅上的人扬脸看过来,跟他们打招呼:“到了?” “刚到。”林磊点头回应,“你来挺早。” 方才说话的人干笑两声,“我也刚到。” 说完便不再吱声。 更多的人,只是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沉默的点点头。 魏檗仔细看去,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一直盯着自己的笔记本小声嘀嘀咕咕,丝毫不被外界影响。 她走到会议室门口瞧了一眼,会议室门上,挂着一把大锁。她抬手看了看腕表,刚刚八点半,离会议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大家都到得真早。魏檗看向两张长椅,单张椅子上已经没有了足够的空间可以坐两个人。 于是她和林磊分开坐下。 来参会的都是县里各单位的领导,平日里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说不定昨天刚在酒桌上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此时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林磊“呲溜~呲溜~哈~~”,不停喝水,不停跑厕所。 魏檗无聊得哈欠连连,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看向一众面目肃然、正襟危坐的人……你们也太把“官”当“官”了,这种心态,能跟领导说多少实在话? 所以九点之后,坐在会议室里的魏檗,听着那些有资格在会上发言的人,“我县形势一片大好,全赖高书记您英明领导”的发言,心里连连冷笑。 高昊听完关于我县造纸厂发展成果喜人的汇报,肉眼可见的心情愉悦,他笑眯眯的说:“下面我们进行下一个议题,关于我县机构改革方案。” 此言一出,和林磊等人一起,不能“上桌”,坐在后面列席的魏檗一下直起了身子。 * 于此同时,此时此刻。 孙天成家撤下发丧用的白幡,香烛横七竖八扔在地上。风从拆了一半的灵棚大纸洞里吹过,呼啦呼啦乱响,伴着地上尚未燃尽的纸钱。吊丧的宾客散去,孙天成两口子谁也不说话,默默收拾着满院子的凌乱。 热闹过后的寂静,静得人心底发凉。 孙天成的婆娘收拾着收拾着,眼泪突然啪嗒、啪嗒落下,砸在手里的黄纸上,洇出一片一片的水渍。她从无声落泪,到小声抽噎,渐渐忍不住,手中东西掉下,散落一地,坐在一堆杂物里嚎啕大哭,撕心裂肺,比发丧时的任何一次哭灵都真情实感,透着满心的绝望悲怆。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呜呜呜~~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孙天成发狠似的,把刚刚收起来摞好的东西,一脚踹倒。蹲在满院狼藉里抽旱烟。 前几天满心忙发丧的事情,脚不沾地,根本没有时间想以后的日子。这会子突然空闲下来,赔钱、欠债、爹娘自尽,一桩桩,一件件,压力潮水般铺天盖地压过来。 看不到日后的一点子出路。 除了抽旱烟,还是抽旱烟。 孙天成老婆哭累了,坐在杂物堆里,眼神发直,直愣愣不知道看向何处。孙天成脚底下,扔了一圈儿烟头。 两个人都像泥塑木雕,谁也没动一动,像两个摆在灵前的纸扎娃娃,没有一丝生气。 “吱呀。” 孙天成的婆娘微微转了转眼珠,孙天成也偏头看向门口。 “许是听错了。”他心想,这时候会有谁来。 还没待他把注意力重新聚集在脚边烟上,大门开了! 开就开吧。这日子过得忒没盼头。 孙天成和他的婆娘,没有一人站起来迎客。有今天没明天,还不知道明天怎么过,才不管来的人挑不挑理。 来人显然不会挑理。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