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老赫尔曼才扯出一个苍老的笑:“那个孩子很怪,有种说不清的气质。但你真的想让霍延己经历霍将眠所经历过的一切?你们之间……当真一点情意都没了?” “桑觉是个畸变者。” “……”老赫尔曼倏地锋利起来,但就两秒,又回归了浑浊,“他比谁都理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想铺的路都结束了,接下来的一切就看天意吧。” 对视良久,一把手枪从袖口滑出,落进了姫枍的掌心。 她扔在老赫尔曼的脚边,道:“里面有一颗子弹。” 老赫尔曼低声道:“姫枍,别太执拗。” “姫枍早就死了。” 她撑着伞,头也不回地离开。似乎一点不担心老赫尔曼在背后来上一枪。 等姫枍的背影消失,老赫尔曼才垂眸看向那把手枪,缓缓捡起。 他走到天台边缘,望着这座他守了四十年的城。 因为封禁与暴雨,街道上除去整齐划一的监管者与士兵,看不到一个多余的居民。 周围都是灰色高楼,头顶是雷电交加的天空,老赫尔曼屹立在滂沱大雨中。 许久后, “轰隆”一道雷声响起,黑色手枪顺着主人的掌心滑落,坠下高楼。 老赫尔曼灰色的浑浊瞳孔与地面平齐,雨水混着血丝流向了下水管道,他平静望着,双眼逐渐失去聚焦。 末世之下,有牺牲是必然的,但最高议庭错就错在,不该哄骗他人赴死。 幸存者可以牺牲,但不能因为卑劣的谎言牺牲。黎明是红色的没错,可血染多了,只会越来越黑。 任职最高执行官这么多年,没有人比老赫尔曼更了解人性的卑劣,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人性的高尚。 这个世界是病了。 能不能医,就交给后辈吧。 霍延己这些年愈来愈差的名声有他很大一笔功劳,毕竟他一直在和议庭合作,表面的目的是一样的。 议庭是为了让舆论在必要时候成为杀霍延己的刀,而老赫尔曼只是想用漫长的几年给霍延己上最后一课—— 没有人值得你交付百分百的信任,特别是群众。 民众是无知的墙头草,不会因为谁满心赤忱就永远信服爱戴谁。 他们没有耐心探究某个人、某件事的本质。 只有摔得够狠,最后才能捧得够高。民众才会敬他,爱他,拥护他,因昔日恶劣言行引发的负罪感才会到达巅峰,并跟随他走向那个理想主义的黎明。 …… 霍延己输入密码,打开了许久不见的家门,还是那副空荡荡的样子。 身后的桑觉见他不动,眨了好几下眼睛,小声问:“怎么了?” 霍延己扫视一圈,眸色微动。他弯腰给桑觉拿了双拖鞋,拿起消污染喷雾,淡道:“没事,过来。” 桑觉悄悄松了口气,张开双手由着霍延己扒下外套,喷了一圈。然后踩进拖鞋,麻利地放出尾巴。 桑觉催促道:“你快去洗澡睡觉。” 霍延己道:“渴,先喝杯水。” “……” 池子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修长的手指关掉龙头,拿起杯子放在桌上,顿了会儿—— 客厅响起霍延己的提问:“还有三颗宝石呢?” 桑觉秒答:“藏起来了。” “我的杯子为什么只剩下了一个?” “不、不知道呀。” 说着不知道,桑觉却螃蟹似的朝门口移动,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霍延己。 霍延己开始倒水。 短短两秒,桑觉心跳快得要命——还好,无事发生。 桑觉刚松口气,桌子就“轰”得一下塌了,惊得他尾巴的鳞片都炸了起来。 小恶龙连忙先发制人:“你好粗鲁,把桌子弄塌了!” “……”霍延己眯了下眼,“我弄塌的?” “不是吗?……” 霍延己的裤子被杯子里的水淋湿了一半,他弯腰捡起断掉的长条桌脚,摸了下断裂的平面,有点黏糊糊的触感。 他闻了闻,道:“杀人蜂浆做的胶水,和把那两个监管者手指粘在一起比中指的胶水是同一款。” 眼看瞒不过了,桑觉转开门把手就想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