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一吹,顷刻觉出一点?凛冽的疼。仿佛有刀片在脸上刮过去,刮出两道细细的伤口。 “你是为你自?己!”他也喊。 他一向都知道不过是在受她的利用。不过没什么要紧,她心气不高,就是利用也无非是用他做些劈柴担水的小事。他本来皮糙肉厚,全不在乎这些。但在这一刻,他看着她红着的眼睛,心里忽然有一片失望。 承认这个事实,他倒平静下来了,“你无非是怕跟着大姑娘嫁到良家,良家并没有什么人可以给你嫁。外头?拣个人你看不上,又?怕跟了人家去日?子过不好,没人替你撑腰。你想就跟着大姑娘,嫁了人也照旧在她身边,那么即便受了丈夫的气,她也还能为你做主。所以你想她嫁给历大官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正好一举两得。” 真是如此?,那又?怎么样呢? 她把脸歪着仰起来,方才那两行泪是在她心里开了口子,撕出来一片狰狞的绝望,“那又?怎么样?难道我不应当这样想?我知道我不过是个丫头?,又?从没妄想过要嫁个什么阔气的公子,也没想过要和谁一番郎情妾意。难道我连嫁一个下人也不配?这一点?念头?我都不该有?” 她是个本本分分,寻常普通的丫头?。既没有惊天动地?的美貌,也没有哀情冷冽的个性。她知道自?己一点?都不特别,向街上丢块石头?下去,一砸就能砸到个和她一样平凡的女人。她这样的女人实在太多太多了。可也是个女人,也有过一段明艳青春。不过她的青春是不引人瞩目的,但也曾揣着一份极平凡的憧憬,一再地?看着它静悄悄地?泯灭。 如今青春是冷透了,她顺时顺势的产生了一份焦急,有什么不对? 她是死活也想不明白,人家是眼高手低,得不到也是合情合理。可她连一个想头?都不过是平凡普通的,怎么也总会落空?她不禁哀从中来,在无声?的一片绝望里,泪流了满面。 严癞头?嘴巴笨,一时没话驳她。不过方才那片失望里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或许他太理解这一份平凡到总被漠视的心情,所以那一年才在码头?上一眼就看到她。 在彼此?皆是如此?庸碌无为的一生里,她的平凡牵动了他的平凡,直牵动进?心里去了。使他这些年来,始终对她怀着一份恻隐。 他伸出一只手托住她的胳膊肘,似乎是温柔的哀求,“不论怎么说,你不该私自?带姑娘走。有什么话,等大姑娘好了,良恭也好了,大家一起商量嘛。” 她把胳膊拿下来,眼泪给寒风吹干了,脸上满是干涩的不耐烦,“要么你把我绑回去,否则我今天一定要带姑娘走。” “我不让。”他呵呵笑了一下,挪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好像和她玩游戏,阻挠也阻挠得怕得罪了她。 他不让,她便向旁走一步,两个人就你躲一步我挡的一步的,让到了崖边来。谁也没再说话,该说的都说完了似的。但仍是各有各的固执。步子让不过,手上又?渐渐拉扯起来。 邬家三个赶车的小厮歪在马车上笑着看热闹,见花信拉扯他不过,极其?烦躁,便猛地?把胳膊向上天上一甩,“你到底是要怎么样?!” 谁知路上有霜,脚后跟没站稳,趔趄两步就要向后跌去。严癞头?眼疾手快窜上来狠拉她一把,她又?向前扑跌几?步。不想他脚下也打了滑,一切都不能挽回了,他像她的良心,刹那向崖底坠落下去。 这一下三个小厮还看得下去?忙跳下车来,冲到路边趴在地?上向下望。下头?到处是些嶙峋乱石,远远看见严癞头?睡在一块大石底下,脸上逐渐遍布血渍。 大家登时都慌乱不已,有个小厮嚷道:“赶紧看看有没有路能下去!” 三个人又?爬起来到处找能下去的地?方,嘴里纷纷乱嚷着,“会不会摔死了?” “看着有好几?丈高,脸上全是血,还能活?” “活不活也要把人找到!兴许就是受了伤,还救得回来!” 好容易在后面找到个可怕借势爬下去的地?方,三个小厮相互拉扯着下去, 余下花信还站在路边愣着,好像魂离魄散。她远远望着严癞头?脸上的血与白池身上的血流淌在一起,串联成她的罪行。他方才拉拽她时,是她借力推了他一把。她知道那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别人一定不能察觉。可自?己再不能自?欺欺人,也不再可能回头?,只能一条道走到黑里去。 是一连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