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爷两个指头轮着叩响炕桌,蹙眉呢喃这?日子。怨她?太太把日子定?得仓促,当中就剩个把月的光阴,如何来得及去打算退婚的事? 到底是个聪明人,心头伴着指下“笃笃”的动静,还是一点一点打算起来。 不一时胡夫人回房,走近碧纱橱内,看见他欹在榻上?,倒奇了一下,“唷,真是好?大的稀奇,你?回家来不先去瞧你?那个命根似的儿子,竟先跑到我这?里来坐着。” “我有事情要找你?商量。” 胡夫人赶退了丫头,乜着两眼坐在榻上?,拂着她?那片湛蓝软缎的裙面,“要是拿银子的事,你?别想。我问你?多要点做雀香的嫁妆你?都说没有,我难道就拿得出什么闲钱?家里开销大,是一点富裕都没有。” 胡老爷想事刚想个起头,给她?冷语一嘲,又接不上?了,便不耐烦地咂嘴,“啧,谁说要问你?拿银子?雀香的嫁妆你?也不必愁了,有进项补上?。” “哪里来的进项?” 他吊着眼,“你?说呢?” 胡夫人豁然开朗,见了笑脸,“妙真的那笔钱?怎么,安家愿意退亲?安家就不想这?笔款子?” “安启荣是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他要是只想发财,家里何至于落败成这?样子?人家是读书人,打小就看不上?咱们这?等买卖人户。要不是二姐姐长得好?,他会和咱们结亲?哼,男人呐,不论读多少圣贤书,逃得过‘财’字也逃不过一个‘色’字。” “呵,亏你?还有这?自知之明。”胡夫人听见雀香的嫁妆有了着落,放下夫妻嫌隙,亲自走去给他瀹了碗茶来,“就是找我商议这?事?” 胡老爷稍稍端坐,“是也不是。安启荣上?晌到染坊里找我,有意思要退这?门亲。不过他那个人,死要面子,想叫我寻个折中的法子,既退了这?门亲,又不叫外人诟病他们安家过河拆桥。这?媒妁之约的事,我能有什么好?法子,只有找你?商议。” 这?事情胡夫人倒在行,年纪大的夫人太太们闲在家里,替人做媒算是一桩很有成就感又几?处得好?的事情。她?替人家牵了不少媒线,替她?的女?儿更是攀上?门好?亲,谁不称赞? 只是这?悔婚的事却不常办,还要做到胡安两家面上?都过得去……她?静静细思细想来,只能伤尤家的体面。这?倒不妨碍,横竖尤家早是声名?狼藉了,只得个孤女?落在他们家,还不是随他们摆布。 她?前后打算半晌,凑过脑袋去并胡老爷耳语。一线阳光在两个脑袋之间?的嫌隙里频频闪动,胡老爷的表情也是连变几?番。 说完二人又是撤开脑袋相看一眼,就此定?下个计策。那变幻莫测的光影终是静止下来,在窗纱外面,愈发白得浓烈刺目。 妙真最讨厌这?样的天气,柳摇深绿,轻云黯黯,将太阳蒙住一层,滗去金色的光,漏下来的是一片闷的白。照在人身上?,倒是半点不烫人,却像形成个不透气的囚笼,把心关在里头,憋得心慌。 她?憋了这?大半年的光景,由湖州辗转至常州,到处求亲告友,皆无所获,一颗心在腔子里渐渐跳得沉重。偶然都要怀疑它是奄奄一息了,总算又有个好?消息来救它一下,死也死不了。 良恭将安阆待要退婚的坏消息瞒下,只告诉她?听,“安大爷已?写信往北京去求他认得的一位施大人,是翰林院学士,想必有些能耐,只等那头回信。” 妙真欣喜一笑,想着到底还是安阆这?有功名?在身的有本?事,心下安稳不少,自我安慰式地点点下巴颏,“翰林院学士,是在朝廷出入的人,他要是肯帮,我爹的事就有指望了。表哥还说什么了不曾?” 良恭在碧纱橱下摇头,妙真又说:“那你?往后常往安家去跑,听听北京那头回信没有。指望舅舅舅妈是指望不上?了,也不好?劳动他们家的下人去跑。” “我心里有数。” “你?见着姨父太太了么?他们好?不好??我还是好?多年前他们到嘉兴去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