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贞女帝望着下首挺拔的年轻男子,在他低首的瞬间,眼中锋利光芒一闪而过,待李赫抬首时,又变成了和蔼的长辈模样,问道:“婉月身子不好,长途跋涉恐伤元气,王侄不若在京城多住些日子,待婉月彻底养好了再走。” 龙玉清也适时地说:“正是。武状元殿试即将来到,听说有个剑术了得的考生,李王兄帮着一同面试可好?” 她眼神热烈地望着李赫,眸中盛满了灿星,像懵懂无知的少女望着自己崇拜之人。 故技重施么。但他不会再受蛊惑的了。 李赫没有看她,只是清浅地笑:“父王和母妃对臣思念成疾,让父母担惊受怕已是不孝,想到臣便坐立不安,故而后日便要动身返齐,还望皇上和殿下见谅。” 不说他原本就知京城不是久待之地,眼下这母女一心劝他多留时日,他心中更是疑窦丛生,不知她们葫芦里到底卖的甚么药,一言一行俱加小心。 听得李赫所说,淳贞女帝称赞他一片孝心难得,又转了口风,赞成他早些回去,龙玉清也并未再说甚么。 且说中山王听着他们双方客套了许久,一来一回说的都是正事,他插不上嘴,也不敢多说,生怕被皇姐斥责。 眼见大人们说得差不多,他总算能说上一句了。 不过他心中所系都是细碎之事,听李赫立即要走,京中就剩他一个藩王了,不免没意思,便问李赫:“李王兄,若后日走,婉月姐身子能吃得消么?” 李赫回道:“婉月这两日已有所好转。快些赶路,应当是可以的。” 中山王为他们开心,眼中闪着亮光:“王兄一回来,婉月姐的病也好了大半!说起来,婉月姐对王兄真是一片痴心哪!” 他转向淳贞女帝,绘声绘色描述去山谷中接皇姐那日见到的:“母皇,你是不知,那日婉月姐一见到李王兄有多么激动!竟拖着病体一鼓作气飞奔过去,跑得比我都快!哭得很是委屈,我看李王兄感动得都说不出话来。患难见真情,这才是真正的两情相悦,让人艳羡!” 中山王眉飞色舞说着,李赫听着,面色沉静,看不出甚么情绪,在帝王面前无懈可击地恪守着臣子言行本分。 龙玉清摇着玉扇,似笑非笑地听着,并不看故事的主角李赫,而是看着自己胞弟一开一合的唇。 李赫眼睛的余光能将龙玉清举动看得一清二楚,见她那模样,他怎能不知她心中所想。 而中山王偏偏还停不下来,滔滔不绝:“以前总觉李王兄不是儿女情长之人,那日才知,是深情只对一人,我们旁人没有机会见到罢了!对伴侣态度可窥人品,都说君子难求,在我心中,李王兄确是表里如一的真君子!” 龙玉清身形动了一下,似是暗撇了下嘴,直接扭头看别处,不愿再听胞弟废话。 李赫将她举动尽收眼底,隐约有芒刺在背之感。 其他人不知,但他与她心知肚明: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却听淳贞女帝颇惆怅地说:“子女成家,父母也了却一桩心事。齐王兄明年春便是当公爹之人了,朕还不知何时能吃到女婿所奉之茶。” 龙玉清面上登时带了不悦,“母皇,好端端说这个干甚么?别人美满那是别人之事,我才十六岁,缘分在哪方还不定,有何可愁?” 大概是饮了几杯酒的缘故,淳贞女帝变得多愁善感,也不忌讳在李赫面前谈家事,她摇首叹气:“今日王侄在此,也不是甚么外人,我也就说了。清儿跟克明真是托生错了身,克明胆小柔善,清儿性子却比男子还要悍勇,朕真是担心无人敢娶。” 为父母者总是将子女看得透彻。皇太女其实就是个生着女人身子的男人。李赫也如此想。 但他并不觉得这样会削减她作为女子的魅力。 在齐地长大,他所见过的女子,大都柔弱羞怯,从不会到处见人,更不会在众人面前高谈阔论,并严遵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之纲。愈是世家小姐,愈是严格。 而皇太女,却完全不将这些放在眼中。她不仅饱读诗书,还剑术高超,完全无需别人保护也能在外闯荡自如,甚至,旁人不合她意,还会被她那一身本事威胁性命。 她不仅言行举止跟男子一样,还有女子特有的狡诈机敏,善于利用她女子特质达成目的。 这一切,唯有他的心明明白白知道他真正所想,他永不会表露,更不会让外人瞧出端倪。 李赫便礼节性地劝道:“缘分自有天定,皇上何须担忧。” 中山王也跟着说:“母皇,我早替皇姐查过了,皇姐属相是马,与属相是虎的最为相配!相士说马和虎都是精力充沛之人,很容易被对方吸引,并且啊,属虎之人有远大抱负,属马之人果断麻利,两人共同前进是最合的了。” 淳贞女帝心中暗叹,她这幼子怎就跟三岁稚儿一样,看不开脸色。 难道他这么快就忘了,李赫属相便是虎,去岁她赐婚时,也考虑到了这点。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