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伏:“野战实训是什么,就是当真去到荒无人烟的野外之处吗,如今天下太平,周遭又无敌人,那你们在里头做什么?” 江妄一愣,狐疑地转头朝她看去,只见少女湛着眼眸,全然不是装出来的模样,像是当真感到新奇有趣一般,他动了动唇回答道:“即使无敌人,即使未有战争,也当时常警惕,训其身心,才不会在长久的安定太平下懈怠。” “哇,好厉害的样子。”宋知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如此也当是算这个话题应该落下了,而落下后应当就是相继无言的沉默,至少江妄是这样觉得的。 可谁知,宋知渺脑袋瓜子又忽的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问:“那你们在林子里吃什么喝什么?狩猎吗?” 她问题怎这般多。 江妄还是如实回答她:“不似浅林中狩猎,深山之中能吃什么便吃什么,若有猎物,也得视周围情况和自身实力行动,不一定能有机会狩猎。” 山中情况复杂,若惊动了兽群,只会叫自己陷入险境,不同于如今贵族人家寻乐练术般特去浅林中狩猎,他们在那里头的时候,大抵都是吃野果果腹,运气好时大抵能吃上肉,但更多时候是精神紧绷劳心竭力地应对艰难的生存环境。 但说这些,打小衣食无忧的宋知渺又怎会明白,既是不明白,又何来的兴趣继续攀谈下去。 宋知渺的确是听不懂,但却又听得津津有味。 或许她并不如宋今晏那般有着狂热坚定的从军信念,却也同样对着这些挥热汗洒热血的士兵将领们有着崇拜和敬仰之情,这些艰苦之事饶是这般浅听一番,也叫人觉得甚是厉害。 江妄不难瞥见宋知渺眸底湛着的光亮,好似他们当真是正在相处了解的男女,而她因自己简短讲过的经历而感到欣赏和认可。 但此时周围并无人认识他们,一路紧盯他们的眼线也还在赶来的路上,她需不着做戏给任何人看。 见她似是还有一肚子问题想问他,江妄却是先一步开口,指了指不远处的台上:“开始了,看戏吧。” 宋知渺一听,又饶有兴致地被台上的动静吸引了视线,灼灼目光不再落于他身上,又叫他不由在心底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戏曲开演,周围也逐渐静了下来,唯有台上或高或低的调子蜿蜒婉转。 江妄目不斜视,似是看得极为认真,实则却是不断飘远了思绪,压根没能注意台上演绎的内容。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身侧微动,江妄正要转头,肩上却忽的一沉。 他一愣,侧眸便见自己肩上靠上了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方才还一副嫌弃此处拥挤嘈杂的宋知渺,竟就在这般环境下沉沉睡了去。 她向来起不了早,今日因着江妄前来,本也未能睡够,一路上奔波一阵,待到戏曲平淡缓和之时,便忍不住眼皮上下打架,不知不觉就睡了去。 浅眠之中,仍有梦境来袭。 梦入得突兀,叫宋知渺眼前出现江妄的身影时,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 但很快却有似是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宋知渺定眼一看,竟见那位那日在灵溪寺碰见的奇怪的方丈,此处竟是出现在了南州的灵溪寺。 江妄跪立在佛像前,发丝凌乱,胡渣深青,眼下难掩疲惫暗沉之色,像是已在此跪了许久了。 “施主,你心事牵挂,红尘未了,再此跪上多久,我也是无法允你入门的。” 入门?!入佛门吗? 江妄竟是要出家! 宋知渺看得心惊肉跳,画面却是一片沉寂淡然。 江妄掀起眼皮,只见眸见血丝遍布,一双幽深的黑眸蕴着沉重且痛苦的暗郁,的确不像是能净根清心的模样,他却仍是执意道:“她已不在人世间,我再无牵挂,怎不算了却红尘。” 方丈叹息一瞬,摇了摇头:“凡尘并非仅有众生存活之界才算是存在,你心中挂念,便是她存在的痕迹。” “这算什么存在,即使挂念,她也再回不来了,不是吗?”江妄低哑的嗓音透着无尽的悲凉,本该是毫无波澜的死寂,却听得人揪心般的酸楚,他敛目再道,“我心中的确有牵挂,我放不下对她的愧疚,放不下对自己的怨恨,做过的决定无法再挽回,没能迈出的那一步,这一生都无法再迈去了,方丈,可否留我在此恕罪,即使佛不会饶恕我的罪孽。” 方丈伸手将苍老的手掌放在了江妄的头顶,像是仁慈宽厚的佛祖,好似也在疼惜他此刻的悔恨:“谁都无法笃定对未知结局的抉择一定是对或错,若是再重来一次,兴许也只会是一样的结果。”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