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谢舒音都没有出勤。她得早点把她的伤养好了,不然有的人逃得太快,光靠她这一瘸一拐的腿脚可追不上。 在修养的日子里,谢舒音有时候会去画室。那个有着一对漂亮绿眼睛的小少年也常守在那儿,话不多,总是怯生生的样子,大概前阵子帮她对抗徐东时就已经耗光了他这辈子为数不多的勇气。 至于这种胆怯的来由么,倒不全然是因为斛家的漠视和苛待。在仔细观察以后,谢舒音得出了第二解。 斛思让应该是患有某种形式的先心病。 他病得不算严重,偶尔会闷闷地疼上那么一会。每当这时,他便会微蹙起眉,埋下脑袋抵靠在桌边,细细地喘息一阵。 再抬起脸来,颊上还是病气恹恹的白,可嘴唇和睫毛都会沾上些微的水光。一阵风来,平湖泛波,她想,她开始有些喜欢看他这样了。 西子捧心似的,不美的人也平白添了几分潋滟。 谢舒音并不知道什么叫做避讳,她爱看什么就真的会盯着一直看。于是两手托腮,眼睛一眨一眨的,往他的方向凝望了小半个下午。 很纯粹地观赏,还没有掺入什么恶意把玩的味道。她只是在给自己解闷儿。 不知什么时候,埋首于画布中的他终于开始注意到她这种颇具存在感的眼神。少年的脸渐渐红了,两颗浓翠的翡玉藏在刘海底下,一飘忽晃过来,又赶忙扑闪扑闪地躲远了。 那天傍晚,斛思让将一幅水彩画递给了谢舒音。 “这是给我的吗?” 斛思让点点头,绿眼睛紧张地瞄着她,谢舒音笑了笑,从他手里接过画。 刚刚完成绘制的颜料呈现出柔和的色彩,笔触边缘晕开一圈蓝。一大群白海豚正向着孤鲸的方向游去,而那条硕长的鲸却奋起跃出了海面,宽吻长开,对月啸叫。海风扑面,挟来一息绵长的歌咏。 谢舒音呆呆地站在原地,垂眸注视着那幅画,好半天没有眨眼。 斛思让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偷眼看去,她正在抚摸画上矗立的灰蓝色灯塔。 乳白巨浪滚滚而来,在灯塔脚下被打成碎沫,天上印着一枚小小的,浑圆的落日。这是一张很温柔的画,水彩颜料描摹出粉蓝色的霞光,如釉般清浅透明。 她会喜欢他的画吗? “谢谢。我很喜欢。”谢舒音道。 斛思让舒了口气,“嗯……” “座头鲸是很孤单的生物吗?”谢舒音忽然开口。 斛思让一愣,险些跟不上她思维的跳跃性,小声道:“座头鲸……?它们应该……是群居性的动物吧。” “嗯,但有一只不是的。或许,它的发声频率与它所有的同类都不一样,即使大声疾呼也不会得到任何回应,所以它一直孤独地游荡着,在某一个月夜里,它会跃出海面,对众生唱起无法被理解的歌谣——你听过这个故事吗?” “嗯,我知道的。那条52Hz的鲸……” “很老掉牙的故事吧?”谢舒音眼睛一弯,浅浅地笑开了,“人类总是喜欢在动物的身上投射自己多余的情感共鸣,但其实没有人能够真正了解这条鲸的处境,也不能理会动物的情绪和社会观念。它可能一点也不孤单。整个大海无垠的瑰丽都铺陈在它面前了,如果它做梦,那个梦可能会比最有想象力的人所梦到的还要无边无际。” “它会唱歌,并不是因为在寻找同伴,仅仅是因为它想要歌唱。为自己歌唱。” 她转头看向斛思让,微笑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