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随从挥了挥手, 便让人从外面喊来了照相师。 这个时候照相师当然是非常稀少的, 那工具也很少人见得。 这便是江寄答应虞渔今日不说话的条件。 “留个记录, 好登报。” 于是天空中一声爆破的声音,那老式的照相机在空中闪过了类似于爆炸的火光,那影像里,便留下了虞渔和周绍月两人拿着和离书看向镜头的模样,虞渔微微地笑着,那眼睛里头似有哀伤,又有几分解脱,当那强光绽起的一瞬间,她面上带上了一丝恐惧,苍白着脸眼睛垂了下去。 她是害怕这些新东西的。 她对江寄说,她总觉得这些冰冷的东西最后要像牙齿和嘴唇一样吞没她,江寄当时听了,什么话也没说,但是再也没让虞渔碰过这些新玩意,她不喜欢,他便换一种方式养,她躲在那些木头和玉还有绸缎里面,比躲在这些铁盒子里头更让江寄稀罕。 那相机爆破了好几声,虞渔便一动也不敢动,僵硬了身子。 等那师傅说了一声“好了。” 周绍月便立刻朝着虞渔看过去,然而江寄几乎是大步流星朝虞渔走了过来。 他一靠过来,虞渔那身子便软了下去,如同柳条一样,歪倒在了江寄的怀里,江寄的心从没有这么软过,他见到虞渔含着眼泪,然后便埋在了他的怀里,她很轻,身上温热,她那乌黑的鬓发间,红绿交错的钗子晃呀晃,珠光宝气中又带着几分似遥远似亲近的光,江寄眼神深沉着,但是那双修长的手,轻轻抚在虞渔的背上,像是哄小孩子似的,语气并不像是一个军阀头子能说出来的话,尤其是不远处还跟着几个手下,那手下何时见过江寄用这种软和的声音讲话,江寄说:“别怕,下次再也不照相了。” “那光好刺眼。” “我不喜欢,江寄。” 她细声细气地说,声音里头满是委屈。 周绍月几乎就站在她们的身旁,看着虞渔是怎样埋在江寄的怀中,江寄的手又是怎样揽住虞渔的腰,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背,而另一种手陷在了虞渔那纤细的腰间。 虞渔那鬓发间闪烁着的朦胧的光,正在他下意识握紧拳头,从未拿过兵器的手上浮现出暴虐的青筋的时候,虞渔忽然从江寄的怀里抬头,婆娑的泪眼在这室内,几乎是闪烁着星子般的光,然而又没有星子那般敞亮,在那红绿紫的珠宝的衬托下,一切都带上了一种陈旧的雍容华贵,可是偏偏又鲜丽得令人着迷。 譬如她微微泛着红的鼻头和唇锋。 那双眼睛望向的,是周绍月。 可对上周绍月眼睛的那一瞬间,女人却又倏然垂下了眸子。 周绍月内心翻滚,他似乎清晰地望见了那朦胧泪眼下的哀伤。 恐惧和哀伤夹杂着,周绍月也分不清楚是什么。 只是周绍月因着这一个眼神,产生了幻觉:虞渔似乎还爱着他。 他想起那日在渡口时,船慢慢远离的时候,虞渔呆呆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样,只是唯一不同的是,那个时候虞渔的眼里只有他,而如今她却是靠在另外一个人的怀里如此看着他,同样的哀伤,然而她已经不再是属于她的、会一直等待她的小妻子了。 他几乎难以呼吸。 虞渔这副模样,在场的人并不敢多言。 虞渔终究是没说什么,安静地在江寄的怀里呆了一会儿,微微颤抖着的肩膀便也停了下来。 “阿寄,我们回去吧。” 这话也清晰地传进了周绍月的耳朵里。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