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板,哪里经得住这一拽,当下连人带船翻进水里喂了鱼。 “咕噜咕噜……哪个王八犊子拽老子……咕噜咕噜……老子跟你没完!” 唐荼荼哈哈笑起来。 天飘着雨,河上一层淡青色的雾。后头那艘仗义出手的客舫悠悠地划开清波,驶近来。黑船篷前坐着个青年,穿着布衣,戴着顶竹篾斗笠,宽展的帽檐下露出张陌生的脸。 他明明穿得这样穷酸,还换了一张脸,可他光是呼口气,唐荼荼都能认出来。 那架势,错不了! 唐荼荼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了,装模作样福了个礼,笑得贼甜:“谢谢恩公。” 晏少昰就跟她一块儿装:“小姐客气。” 唐荼荼又问:“恩公这船要去哪儿?” “先在津口渡天后宫落脚,办点事,之后再去——”他顿语,看着她:“寻人。” 唐荼荼就对他的行程有数了,喜滋滋地提起鱼桶,送了他一桶鱼。 叁鹰探头瞄了一眼,好嘛,一桶的小鱼猴儿虾没拇指大,剁馅儿都嫌扎嘴。 他两人隔着船,看一眼,笑一下,尤其是荼荼,傻姑娘开花似的,可没见对面的青年笑得这样傻——唐老爷在船的二层上看见了,只当是什么落魄户冒犯自己闺女,便吩咐船工:“咱们贴着岸走罢,看看沿路的景致。” 船贴了岸,两相错开,一旁的那船就被落在后边了。 唐老爷满意地捋捋小胡须,被闺女仰着头瞪了一眼。老父亲还纳闷了半天。 ——嗐,姑娘大了,不由爹了。 他又喊:“丫头快上来看,这就是咱县里的万亩鱼塘。” 堤岸高,岸上的景致只有站上二层才能看到。 唐荼荼刚爬上楼梯,就被远处的景致震惊了。 万亩鱼塘像一眼望不见边的水棋盘,四方形的、多棱形的、扁三角的,绿油油的水培菜围着滩涂,把一块块水塘划分成棋盘格。 因为每块塘里浮着不同的藻,水藻会把鱼塘染上不同的颜色,青的、碧的、翠的、赭红和秋叶黄的颜色都能瞧见。几万亩碧波如镜,严丝合缝地嵌成一体,零星的茅屋和水车全成了景。 最最遗憾的是视角太低,要是有个航拍机,不知能拍下多壮观的景色。 唐老爷胸中壮怀激烈:“这样广阔的鱼塘,必是年年好收成啊!” 县丞和师爷对视两眼,笑着点头称是。 叶三峰听乐了,从满盘鱼生的鲜美滋味中抽暇挪来一眼:“老爷算账不得行,我让咱大姑娘算——几十年前就叫万亩鱼塘了,至如今,从瞿庄到小河滩沿岸大约有三万亩的塘了。” “就说一亩塘,养五六百斤鱼就不少了,鱼太密了透不过气。其中鲤鱼两年熟,草鱼三年熟,花鲢鲫鱼贴膘慢,长成大鱼得五年。所以每亩塘每年能出网的鱼不过一二百斤,赚三五两银子,十亩塘就是三五十两,刨掉鱼苗钱,省点穿用,够一家子活了。” “但鱼这东西,说好养,也难养。上流来的黄河水带点土腥,但不咸,海水倒灌却是咸的,潮涨潮退,遇雨遇旱,塘里的水都不是一个味儿。鱼苗精贵,水咸了要臭腮,水淡了要掉鳞,吃了烂螺病藻更是一死一片。” “死了也就死了,死一两尾鱼不值钱,可吃饱的鱼死了不浮头,鱼尸在底下沉着,得每天拿大网在塘里捞一遍,把死鱼筛出来。” 他笑吟吟问唐老爷:“这样算来,还能剩下几个钱?” 唐老爷再望向万亩鱼塘,叹气开始了。 县丞夫人是个爽利脾气,揉着脑袋训他们:“又来了又来了,出门玩不谈正事,明儿都得喜眉笑眼地去迎天后娘娘,愁眉紧锁的,要叫坏运气缠一年!” 唐夫人笑着应声:“这话在理。” 众人都笑。 落日映红西方时,河岸行到了最后一线,视野骤然辽阔起来。 旱鸭子们各个发出惊叹:“这就是海?!好大的海!怎么有这么多的水啊?” 没有人工养护过的沙滩,拙朴中甚至透着点丑,一波一波的浪涛声藏起太阳,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