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道太显眼,几辆马车改道林间疾行。耶律烈车门前封着铁栅,条条精铁二指粗,窗前留了脸大的换气口。 他也没想逃,懒散一倚,隔着窗格子戏谑:“二皇子时运不济啊,落地的苍鹰成了穗穗鸟,这回你打算如何逃?” 他一个辽人,借代和比喻都古怪。 晏少昰面沉如水:“耶律兄在山中住了半年,该知道此地还有什么路能出去。” 耶律烈哼笑:“出山的小道总是有的,马车走不了,双脚总能趟过去。可来不及了,二皇子怕是不知道‘大萨满’是什么——大萨满不止是一国国师,是整个漠北漠南草原、万万百姓都要供奉的长生天真神,真神抬手一指,千万元兵都要为他抛头颅洒热血——可比元汗的话管用多了。” “今儿在镇上露了脸,灵童竟还跑了?元兵起码来了千八百,两日内就会抓齐此地所有幼童,一个一个找乌都。” 耶律烈咧嘴一笑,一口连羊骨都能咬碎的虎齿尖利:“不光乌都逃不了,二皇子也得留命在这儿。” 廿一叱了声:“汗王慎言!” 一群人不信他的话,心里却不安稳。 跨了边境线的信报极难得,他们有安插探子进去,却没多大用处。 元大都不像京城,是个八方朝觐的筛子,朝觐国连皇上的生辰八字都敢掐算——元大都不欢迎汉人,留居在那里的汉人不是叛徒,就是商人。 探子的密报常常是一两月一封,万里迢迢送入京城,消息总是滞后的,而萨满一族很少人前露脸。他们对北元王室爱恨情仇的了解都比萨满教多。 只有通熟草原风化的山鲁拙,额角一层层渗着冷汗,低声应道:“殿下,汗王说得不错。” “草原上的萨满教,其势力比大乘佛的传教范围还要广。和尚道士的清规戒律都是律己心,认为万物有灵,是以不杀生。” “可草原信奉的长生天从不是慈善神,而是最大的杀神,萨满教信奉天地火,天父地母,死生自然,一切杀戮与征伐都是天之信仰,长生天都会微笑看着他们。” “上一位大萨满从没发动过战争,因为那位巫觋是个被成吉思灭了族的无根之人,被屠族之后憎恶杀戮,偏偏他身份极贵,是全能全知的通天巫,能代天立言。” “元帝国政教合一,通天巫放咱们盛朝是多大的权势,殿下您可能不知——要是那位大巫哪天说皇上做错了事,皇上就得去太庙跪着!写罪己诏,布告天下。” 晏少昰心一寸寸往下沉。 “上一位萨满奇诡至极,从不在人前露脸,当了五十年大萨满也没传出过一句真言。” “传闻,跟随成吉思建功立业的十几个开国功臣,没几个善终的,尽数是在征伐途中因为点儿不值一提的小伤,感染疫毒,暴毙而亡,死后部落诸子夺权,身前生后事都难看得要命——都说是被大巫咒死的。” “窝阔台汗不敢留他在身边,只远远把人打发走。北元王室戏称,元汗把他放去谁身边,就是盼着谁死,元汗却把他打发到了蒙哥那儿……这月初,巫觋一声招呼没打,一觉睡死过去了。” …… 一个小小奴才,竟对草原上的事通熟至此! 耶律烈目光阴鸷,一字字咬牙切齿:“细作原是你!本事倒是不小,连我都骗了过去。” “汗王过奖,过奖。我这营生不好干,能怂一时是一时。” 山鲁拙羞怯一笑,轻闲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一张脸说白就白,骑在马上又成了摇摇欲坠的样子。眨眼工夫,他又变回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 人前表演了一回变脸,山鲁拙继续道。 “萨满族教义有诸多古怪,倘若大萨满死在阳光明媚的天气,则意味着放出了白鹰,打开了天界大门,所有在世的巫士都能得到圆满——可上一代大萨满死在阴天,是极噩兆,不能拖延太久,他们得赶紧培养新的灵童。” “小公子在草原上名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