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虑又增厚了一层。 杜仲见过以往各地赤眼病的医案,觉得这个数字不小。 唐荼荼回头看着墙上的红点,红点稀疏,还没有密集成片的趋势。照理,爆发性的传染病该是一染一片,此时红点却是零零星星,东边俩西边仨的。 病人不多,几日内去过的地方各有不同,还看不出规律。 她是经历过末世疫情的,见识过那个时代防疫的严密,对眼下这处处漏洞的走访查病不太乐观。 这赤眼病传染得快,照杜仲所说,一人得病传染一家,一家传染左邻右舍。新年,街上的商铺全打着折价廉售的揽客招牌,客人络绎,路边的摊食成列望不见头,一条街上只要有几户人家染病,再逛逛街,就会是满街病源了。 这不是一传二,二传三,而是成比例扩散的。 何况这是早期的第一波发病,患者多是从各家医馆报上来的,病人眼睛通红肿胀了才去看病,家人里有没有染病的还得两说。 第218章 等那张红点图放到县衙大桌上,开了一天会、脑袋昏沉的赵大人立刻站直了。 唐家那闺女染了疫,这图又是她画出来的,赵大人念着自个儿身体,不敢离图太近,背着手、隔着三步远瞭了一眼,目光如豆,嘛也没看出来,也不明白费这大力气画图有甚么用。 他端着大人架势,抚着山羊胡,迈着四方步在二堂里兜圈子。 “这病患,老的老,小的小,伺候起来麻烦,家家户户都有大人伺候,为何非得把病患全带去印坊关起来?” 议事的县官们齐齐抬头。 只听赵大人又说:“那印坊不是住人的地方,吃喝住用混在一块,岂不是毒里养蛊,病上加病?” 旁有老大夫解释了医理,说这赤眼病病灶简单,做好防护不会互相染病。 赵大人仍是摇摇脑袋:“不如叫染了病的在各自家中将养着,贴个封条把宅门一锁,谁也不准出来,每天发下药送进去。什么时候病好了,什么时候拆封条放人,如此不好吗?” 县丞忙说不妥:“大人不知,里头好些病人都是穷人家,不是独门小院,住的是胡同巷子,几户人家吃喝拉撒全在一个院儿里,总不能封条全锁起来——再说了,这赤眼病又得煎药,又得药汤敷眼,寻常家里哪有会伺候的?” “杜小神医召集了县学二十余医士,左近几家医馆的坐堂大夫也主动请缨,印坊里满满当当的大夫,将病人聚在一块,岂不省时省力?” 赵大人吁气叹一声:“容我再想想,明早再做决议,天不早了,诸位回家歇去罢。” 县丞顿语,不太赞同地看了赵大人一眼。 张捕头也回头,挢舌一笑,舌尖弹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调顽劣,像调戏路边大姑娘。 几个小官、几位师爷竟全没吭声,隐晦对了个视线之后,谁也没走,又围着图商议起来了。图首位置站的是唐老爷,也是长桌的主位。 他们一群人这改旗易帜的姿态直愣愣戳着眼,赵大人被梗得喉头一呛,坐下,一口一口咂了杯浊茶。 茶泡久了,汤黄味涩,茶叶软得没了滋味。 赵大人轻晃手里这盏茶汤,看着水面慢悠悠地荡开波,思绪也慢下来了。 他今年五十四了,老了,人没了锐气,也就没了锋芒,见自己的下官全围着唐老爷马首是瞻,也不气,就是心里边有点不得劲。 掰着指头算算离二月还有二十来天,二月初一他就要卸任了。 ——这不行啊,这赤眼病在他任上爆出来,治不好还是他的祸。 思及此,赵大人坐不住了,从两个师爷间挤出自己的位置,也仔细听诸人的讨论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