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问:“怎不敢看我?” 这话亲近得过了分,一下子把唐荼荼那些顾忌搅碎了一半。 她扭过头,打量他这一身铠甲,外壳锃亮。 唐荼荼视线往上挪。 他眉宇间是浑然天成的英气,别人眉尾细淡,他反而往浓黑的长,双眉飞扬入鬓,骨廓如削。 少年桀骜之气还没褪干净,身子的担子已经催逼着他做沉稳老成的将军,两样截然不同的气质,全汇聚在一双眼里,被身上的明光铠衬得恍若神明。 好像他天生就该是这样,好像他天生就该穿铠甲。 唐荼荼没敢伸手去摸摸铠甲的质地,又忍不住问:“沉不沉?” 晏少昰笑了声:“伸手。” 他抬起一条胳膊,架到唐荼荼手臂上,立马把她手臂压得坠下去一截。 唐荼荼:“好家伙!这一身得三四十斤吧,打仗时候真这么穿,能抬起胳膊来吗?” 三四十斤算什么,重甲还要再重十斤,巨盾兵全是力士,单手可举七八十斤。尤其她自个儿还一身怪力。 晏少昰觉得被小瞧了,抵着牙根磨了磨:“怎么说,我也是男人。” 唐荼荼咬着嘴唇忍笑:“知道啦。” 不多时,传令兵来报:“殿下!一切准备妥当,该是动身的时辰了。” 各营重新整队,方阵换行军阵,三万人光是推着粮车换个方向,都是铿锵的铁甲鸣音。 驿亭里的官员侍从,全伸长脖子看大军。 趁着周围没人看这里,唐荼荼忙解下绣袋递给他,飞快说。 “这里边是望远镜,昨晚上才送到我家里。时间太紧,只赶制出来两把,放大倍率大概是十倍。今早有点雾,我照了照,基本能看清四里地外的太和殿殿顶,再远还没顾上测。” “这是很厉害的东西,能站在几里之外观察敌情,殿下好好用。” 唐荼荼有点遗憾:“可惜只能放大张角,镜片透光度不够,光线太暗的小物件就瞧不着了——使用说明我装里头了,等我改良好图纸,之后的望远镜会一批一批做出来,我托付了云岚姑娘寄去边关。” 琉璃厂是萧家投了钱的,算是出资入股,云岚居士脑袋里边再拧巴,总归还是个心怀家国大义的好尼姑,不会在这种事儿上拉后腿。 晏少昰:“知道了,我上车再看。” 做放映机时,晏少昰就听她说过两回,大致听懂了原理,没抱太大期望。 这会儿一听,“四里地外能看见太和殿殿顶”,凭影卫的目力,每人都能看见,不足为奇。 可这是她亲手做出来的。 晏少昰只当是礼物收下,洒脱告别:“走了,你们也早点上路罢。” 唐荼荼辞别的话全涌到嘴边,还没寻着个出口,身后一群礼官已经涌上去了,团团围住了他。 兵部交付虎符,又双手呈上一杆红缨枪,晏少昰长|枪大展,甩了个枪花,红缨高举向天。 “拔营——!” 城楼上两排号角朝着天吹,势如长虹,大有震天撼地的气魄,咚咚的鼓声为和音,那是行军鼓。 送行的官员齐声道:“臣等静候殿下凯旋!” 呼出去的呵气冒着白烟,吸进来的气却是冷的,冻得肺管子都疼。唐荼荼捂住鼻子暖了暖,才后知后觉——她是有点难过。 望不着头的大军阻隔了视线,她只看着一片军旗,红的黄的黑的,绣着龙、绣着四神兽与各种异兽的,猎猎鼓风。 那条路一望无际,风呼啸过松林,声如波涛。m.WedaLIaN.com